但周德禄根本不理,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悲怆,响彻灵堂:
“杨先生,我家世子殿下刚刚薨逝,尸骨未寒,王爷悲痛过度,至今昏迷不醒,此乃人间至悲至惨之事!您身为朝廷重臣,大儒名宿,不思体恤抚慰,却在这灵堂之上咆哮失仪,强索王府私库!这哪里是吊唁亡者?分明是趁火打劫,欺凌孤儿寡父!敢问杨公,天理何在?王法何在?士林清誉何在?!”
他越说越激动,胸膛剧烈起伏,猛地转身,朝着门外天空,“噗通”一声重重跪下,举起双臂,仰天悲呼:
“老天爷,太祖爷啊啊——您开开眼,看看这蜀王府吧,我蜀王府为大明天家血脉,何至于要受此等欺凌?老天爷!您若有灵,就降下道道雷火,劈死我这无能的长史,护一护这风雨飘摇的王府吧,太欺负人了啊——!”
无数道目光死死盯着杨廷仪和姜惊鹊,充满了敌意,侍卫的手更是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气氛紧绷到了极点,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冲突。
“周长史,慎言,你如果想出气,砍我一刀如何?”姜惊鹊吐气开声,瞬间压过了他的哭嚎,随后将手中的纯孝宝刀递向他。
周德禄顿时闭嘴,他当然明白这口刀代表什么,哪里肯接?
姜惊鹊见镇住了他,转身看向四周的护卫:“我姜惊鹊这些日子跟诸位也没少见,说出来也许你们不信,我是最希望世子无事的,你们若心中不快,可来砍我!”
他手握刀头,将刀柄对外。
“我们信姜公子。”
“好。”姜惊鹊把刀收回,对周德禄道:“周长史,世子爷留下的物件儿与书院大有关系,故老大人急切了些,并没有欺凌王府之意,这件事你应该信我吧。”
他急忙上前一步,挡在杨廷仪身前半步,阻止老头说话。
周德禄叹了一声:“若非纯孝公子说话,官司打到御前,我们王府也要出这口气。”
“府库的钥匙真的拿不到?”姜惊鹊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蜀王,他心中存了很大的疑惑,蜀王明显是装昏迷,这样的态度跟之前判若两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真拿不到,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去求郡主。”
“那就去找郡主。”杨廷仪斩金截铁道。
“下官不敢去,也不方便,现在的郡主只有郡马能见。”周德禄意味深长的看向姜惊鹊。
姜惊鹊叹了一声,向周德禄拱手:“节哀,在下先告辞了。”随后他拽住了杨廷仪,在他耳边道:“师父,咱们先回去,等王爷醒来,再从长计议。”
杨廷仪皱眉看了他一眼:“哼!好一个蜀王,好一个长史!老夫今日算是见识了!”
他又狠狠剜了一眼“昏迷”的蜀王,“这笔账,老夫记下了!世子遗物,关乎重大,若敢有丝毫损毁或隐匿,老夫不会罢休的!”
“我送二位出府。”周德禄就当没听见。
王府内路径曲折,白幡飘飞。就在他们即将穿过一道月亮门,走向外府车马院时,姜惊鹊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连接后花园的游廊拐角。
那里,几个穿着素白道袍的身影正匆匆走过,其中一人,身形清瘦,侧脸在廊下一闪而过!
姜惊鹊的脚步猛地顿住!
那身影,好像当初,在山神庙刺杀自己的那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