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林幸的命。”
“哈哈哈,运时坐,有你也是我好命。”姜惊鹊拉着林幸再次坐下来。
几杯酒下肚,气氛放松,姜惊鹊略作思索:“运时,你对当下这煌煌大明,怎么看?”
林幸放下酒杯,那双明亮的眼睛在烛光下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东家既问,幸观民生百态——太祖高皇帝开国之初,良法美意何其多也!可如今……大多已沦为空文具文,故断言,大明在走向衰弱。”
“这话怎么说?”姜惊鹊学历史,知道嘉靖时期,大明已经向下走,但他十分想听明朝人自己的看法。
“且不说那些盘根错节的土地兼并,单看太祖为普惠生民所设的几样善政!”
“太祖制,五十户一社学,免学费,启民智,明教化。可如今呢?不说数量不足,很多成了地方装点门面的摆设,私塾精舍越来越多!”
姜惊鹊一愣,五十户?还免费?
这么多,怪不得大明文风之盛,这比前世小学还夸张。
“接着说。”
“还有养济院,”林幸眼中带着一丝嘲讽,“祖制是收养鳏寡孤独废疾者,给粮衣安葬,太祖之仁德令人感佩。可如今官府何时拨足了银粮?那点口粮,层层克扣,到了院里还剩几粒?能收几人?”
“再说惠民药局,太祖定下要免费施药济民。可东家您看看,如今泸州城内的惠民药局,药材是多是次品陈年货?真能治病的药又有多少?坐堂郎中更是少见!洲府还把很多需要财政支付的项目推给了药局自身,如将囚犯的饮食费和问诊费摊派到地方药局头上!”
“至于朝廷明文要各地给付的鳏寡孤独月米、冬衣布匹……”林幸嗤笑一声“多少父母官视此为恩典,而非职责!地方富户捐钱多些,尚能应付一阵;若库银紧张,这笔开销必然成了最先拖欠、克扣甚至彻底湮灭的对象!太祖体恤民艰的仁政,到了如今,几成画饼?”
姜惊鹊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桌面。
林幸这番话,虽戳中时弊,在他看来有些偏激,这大概与他的身世经历有关,倒不难理解。
姜惊鹊缓缓点头,为林幸续了杯酒。
二人一直谈到丑时,林幸才带着三角眼林宗离去。
姜惊鹊走回自己的卧房,吹熄灯火后,轻身从后窗跳了出去。
而后发出了,三长两短的鸟叫。
不多时,一个黑色身影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旁行礼。
来人正是莫娅,莫娅恢复以后,就决定把她放在暗处,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姜惊鹊声音低得如同耳语:“盯住方才从院子里出去的那个瘸子,事无巨细,我要知道他每日行踪、见过何人、说过何话、去过哪些地方。”
莫娅点头,随即,她的身影向后一退,再次融入廊柱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幸是人才,但却是外人,他穿越之初,所见族人都藏着小心思,所以得多看看,多查查。
这一夜。
不管青璃和于初尘睡的怎么样。
反正姜惊鹊大概因为收获颇丰,睡的极为舒适。
寅时准点儿起床站桩,将近五个月的时间,几乎已经成了他的本能习惯。
一套拳打完,瞧了瞧两女紧闭的房门,知道想让她们服侍,没啥指望只能叫青岩打水洗漱。
胡娘端来早饭时,二女才姗姗然来坐下用餐。
瞧她们面色,完全不见了昨日的恓惶,眼角噙着的笑意说明俩人心情极好,青璃还给姜惊鹊盛了碗粥。
但外面却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