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的春天,脚步蹒跚却坚定。连续几日的晴好天气,让道路上的泥泞干涸了不少,但也让空气中弥漫的那股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愈发浓稠得化不开。
出发前的最后两天,廖奎向畜牧科请了假,名义上是为培训做些准备。他没有再去野外,而是留在了那间低矮破旧的土坯房里。谢薇也特意减少了去马桂花家帮忙的时间,早早下工回来。
小小的土坯房,门窗紧闭,挂上了厚厚的旧布帘,隔绝了外界的视线与寒意。炉火烧得比平日更旺些,映得两人脸上都带着暖意。晚饭的食材,一部分是谢薇从供销社凭票买来的萝卜、土豆,聊作掩饰;更多的,则是从系统空间【桃源仙境】中取出的新鲜蔬菜和一小块精心烹饪的肉食。香气在狭小的空间内弥漫,这是乱世中难得的一点温馨与奢侈。
夜晚,土炕被烧得滚烫。没有系统的强制任务,也没有外部的紧急危机,但一种即将分离半月的不舍,以及对未来不确定性的隐隐担忧,像无形的丝线,缠绕在两人心头。这情绪化作了近乎贪婪的索取与给予,连续两晚,极尽绵长而深入的夫妻亲密,仿佛要将彼此的气息、温度乃至灵魂,都牢牢刻印在身体记忆的最深处,用以对抗即将到来的分离与未知的风险。
待到第三天清晨,谢薇起身时,只觉得双腿酸软,步履间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滞涩和隐秘的酥麻,竟有些不敢走快,生怕被旁人看出端倪。她脸颊微红,嗔怪地瞪了廖奎一眼,那眼神里却盈满了水光,三分羞恼,七分是不舍。
廖奎看着她这般情态,冷硬的心肠也不由得软了几分,伸手替她拢了拢鬓角有些散乱的发丝,低声道:“在家……一切小心。”
谢薇用力点头,送他到家属区边缘。晨光熹微中,廖奎背着简单的行囊(里面只放了必要的证件、少许粮票和换洗衣物,大量物资都存放在系统空间),身影很快融入了赶往场部集合的人群中,没有再回头。谢薇一直站在原地,直到那挺拔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才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只觉得刚刚还充满暖意的土坯房,瞬间空荡冷清了许多。
嫩江县城,与第七农场的旷野风光截然不同。作为地区中心和师部驻地,这里多了几分规整与肃杀。苏式风格的砖瓦营房成排矗立,高大结实,墙壁上用鲜红的油漆刷着巨大的标语——“提高警惕,保卫祖国”、“备战备荒为人民”,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砸在每个人的心头。悬挂在电线杆上的高音喇叭,正以昂扬的语调播放着《解放军进行曲》,嘹亮的军号声和进行曲节奏,营造出一种不容置疑的、高度军事化的氛围。
师部大院门口,持枪的岗哨身姿笔挺,眼神锐利如鹰,严格查验着每一位进入者的证件和介绍信。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廖奎与其他从各团、场选调来的学员一起,排着队,沉默地等待着核验。他粗略扫了一眼,这批学员大约有三四十人,年龄不一,神情各异。有的带着知青特有的青涩与好奇,有的则是基层职工模样的朴实与紧张,还有几个,虽然穿着便装,但那挺直的脊梁、锐利的眼神以及行走坐卧间不自觉流露出的韵律,明显是经历过行伍磨练的退伍老兵。
核实身份,进入大院。培训班的开班动员在一个宽敞的、类似仓库改造的教室里举行。没有桌椅,学员们自带马扎,整齐地坐在同手术刀般精准的中年军人,肩章显示他是师部卫生科的副科长,也是本次培训班的班主任。
他没有多余的寒暄,开门见山,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清晰地传到每个学员的耳中:
“同志们!”
仅仅三个字,就让原本还有些细微骚动的教室瞬间鸦雀无声。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目光如电,扫过台下每一张面孔,“现在,不是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的太平年月!边境线上的情况,你们很多人可能比我还清楚!敌人亡我之心不死,磨刀霍霍!我们这里,虽然叫‘战地救护骨干培训班’,但我告诉你们,一旦枪炮响了,这里教的东西,就是要立刻搬到战场上去用的!是要从死神手里抢人,抢我们战友兄弟的命的!”
他顿了顿,让那沉重的压力充分渗透进每个人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