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廖奎刚刚离开,去空间另一端的资料库查阅一份更精细的广东省地图,以核实某个与偷渡路线相关的细节。室内只剩下谢薇和萧雅姿,两人正对着草图,低声讨论着关于“萧亚轩”记忆中北角某条街道的旧称与现称的差异。
就在谢薇拿起铅笔,准备在草图上做一个标记时,那道熟悉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冰冷光幕,毫无征兆地再次在她们二人——且仅限她们二人——的眼前展开,如同一个幽冷的幽灵,悍然闯入这片刻的宁静与专注。
光幕上的文字清晰、残酷,带着不容置疑的规则力量:
“伴侣链接巩固任务”
“检测到目标个体萧雅姿身份塑造进入关键阶段。为确保身份逻辑自洽与能量支撑稳定,需与宿主廖奎进行二次深度精神与生理协调,以固化‘伴侣’关联规则在目标个体上的映射。”
“任务奖励:完整香港身份证明文件一套(含身份证、出生证明、等),信息将精准录入1967年香港户籍管理系统备份,可经未来官方渠道核查,真实性无懈可击。”
“提示:身份落地需与现实接轨。文件生效后,目标个体需在香港境内完成首次激活,建议规划合理停留时间以应对核查。”
冰冷的文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母女二人刚刚因为通力协作而建立起来的些许希望与平静。
谢薇手中的铅笔“啪嗒”一声掉落在草图之上,在“萧雅芝”的名字旁戳出一个丑陋的黑点。她的脸色在灵韵灯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瞳孔因巨大的惊骇与抗拒而收缩。二次……深度协调?固化映射?这冰冷的术语背后,是比上一次更加赤裸、更加不容逃避的指令,是要将那个夜晚的噩梦永久地烙印进他们三人关系的基石之中!
萧雅姿则像是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猛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着。她的身体微不可查地晃了一下,伸手扶住了桌沿,指节因为用力而瞬间泛白。刚刚还在流畅陈述“萧亚轩”生平的那份从容与投入,被这突如其来的提示彻底击碎,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寒意与屈辱。不仅要重复那不堪的仪式,奖励中还明确指出了需要“在香港境内完成首次激活”,这意味着即便成功,她也必须离开女儿,独自在那个陌生的、只存在于投影和故事里的地方生活一段时间……前路仿佛瞬间又变成了布满荆棘的悬崖。
希望的光芒并未熄灭,却被这冰冷的系统提示蒙上了一层厚重而肮脏的阴影。代价,又一次被明码标价,并且,更加高昂。
书房内一片死寂,只剩下两个女人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那悬浮在空中的、散发着不祥光芒的文字,无声地昭示着下一个更加艰难的抉择。
廖奎仍在书房与萧雅姿推敲着计划的细节,谢薇借口需要整理物资清单,独自一人来到了空间那庞大而寂静的仓库区。她走到最深处一个堆放杂物的角落,背靠着货架,仿佛那点坚硬的触感能支撑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最终,她还是无力地缓缓滑坐在地,蜷缩在货架的阴影里,仿佛这样就能躲开那无处不在的系统意志。
她摊开一直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的右手。
掌心之中,那颗散发着不祥幽蓝光泽的药丸,再次静静地躺在那里。与第一次出现时别无二致,冰冷、光滑的表面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内里似乎有某种粘稠的、非自然的能量在缓缓流转,像一颗拥有独立生命的、微缩的恶魔之瞳,正嘲弄地凝视着她。
谢薇死死地盯着它,眼神里充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厌恶与恐惧。仅仅是看着它,那晚混乱而破碎的记忆便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母亲痛苦而屈辱的颤抖,丈夫沉睡中毫无所觉的呼吸,自己内心那撕心裂肺的负罪感与绝望,以及之后那弥漫在家庭中、至今无法驱散的、混合着感激与尴尬的诡异氛围……这一切,都如同最深的梦魇,日夜缠绕着她,从未散去。
而现在,这个制造了所有痛苦的根源,这个魔鬼的契约,又一次出现在她手中。
“为什么……又是这个……”她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微弱而破碎,带着无法抑制的绝望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充满了苦涩。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看似是“解决方案”的药丸,实则是彻头彻尾的饮鸩止渴。上一次的代价已经几乎将她摧毁,将家庭关系推向了一个危险而扭曲的边缘。再来一次?她不敢想象那会将他们三人拖入怎样万劫不复的深渊。
可是……
系统的奖励条件像烙印一样刻在她的脑海里——完整香港身份证明文件一套,信息录入1967年香港户籍管理系统备份,可经官方渠道核查,真实性无懈可击。
这正是他们梦寐以求、为之殚精竭虑、甚至不惜铤而走险的关键所在!是整个“香港身份”计划最坚硬、也是最难以伪造的核心环节!有了它,母亲才能真正“洗白”,父亲才有希望,这个家才可能拥有未来。
一边是明知剧毒、会带来无尽痛苦的深渊;一边是拯救家庭、实现目标的唯一希望之光。
谢薇蜷缩在角落,将额头抵在冰冷的膝盖上,右手依旧紧紧攥着那枚幽蓝的药丸,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冰冷的触感从掌心直抵心脏,与她内心灼烧般的痛苦激烈地交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