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吱呀作响,载着心思各异的三人,缓缓驶向那片在黑暗中亮起灯火的聚集地。
红旗岗农场的规模比向阳红小些,布局也更为松散。几排砖瓦房和大量的土坯建筑散落在坡地上,灯火稀疏,在浓重的夜色里显得有几分寥落。接待同样程式化,但少了向阳红那种令人窒息的紧绷感,更多是一种被繁重劳作和艰苦环境磨砺出的疲惫与务实。
廖奎被安排在招待所一个狭小但还算干净的房间。同屋的还有另一位来自其他农场、同样参加交流的技术员,此刻早已鼾声如雷。窗外,万籁俱寂,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打破着深夜的宁静。
时间刚过晚上九点。廖奎没有丝毫睡意。白天的经历像一块沉重的烙铁,灼烧着他的神经,也催生着更强烈的紧迫感。
他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意念沉入那片只属于他和谢薇的【幸福小屋】空间。他没有选择肉身进入,西山那个至关重要的坐标点不能有丝毫风险。意念如同无形的手,精准地掠过堆积如山的物资,首先触碰到了存放在床头柜上的一个熟悉物件——那是系统不久前奖励的一块老式上海牌手表。意念微动,手表的信息便反馈回来:指针清晰地显示着晚上9点07分。
时间还早。
他的意念再次扫过床头柜,那里除了手表,还安静地躺着一张小纸条。那是他与谢薇约定的通讯方式。意念锁定,纸条上的内容瞬间映入他的脑海,是谢薇清秀而略显急促的字迹:
“奎,一切安好,勿念。场内有传言,近期或有‘工作组’复查,风声似紧。西山通道维持,信号无异。盼安,薇。即日。”
纸条内容简短,却信息量巨大。“工作组复查”、“风声似紧”,这与韩春生的提醒、刘炮的观察、以及他亲眼所见的民兵追捕相互印证,一股无形的压力正在这片土地上汇聚、收紧。谢薇独自留守,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信号无异”则意味着父母那边暂时没有更坏的消息,这是黑暗中唯一的一点微光。
“工作组……复查……”廖奎在心中默念,眼神变得锐利。他必须抓紧时间。
他悄无声息地起身,披上棉大衣,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溜出了招待所。他没有走远,而是以“熟悉环境”、“饭后散步”为潜在借口,在红旗岗农场的核心区域开始了谨慎的游弋。
他的目标明确——摸清此地的“牙齿”与“骨骼”:保卫科的位置,以及周边可利用的地形。
【中级环境隐匿术】在夜色中效果更佳,他行走在建筑物的阴影里,脚步轻捷,呼吸几不可闻。【谛听术】被动开启,捕捉着风中传来的每一丝异响。【基础洞察(人际)】让他能快速判断远处零星人影的身份和意图——是晚归的职工,还是真正的巡逻人员?
很快,他确定了目标。在场部办公室旁边的一排平房里,有一间窗户透着比其他房间更亮些的光线,门口挂着一个小木牌,虽然看不清字,但那种位置和氛围,以及门口偶尔经过的、挎着老旧步枪的身影,都明确指向了那里——保卫科。
他远远地绕着那排平房观察了一圈,记下了主要的出入口、视野盲区,以及旁边一棵枝干虬结的老榆树——那是一个绝佳的天然了望点。
接着,他将注意力转向农场外围。凭借过人的目力和空间感,他对照着脑中的地图,将实际看到的地形一一标注(意念中)。农场西侧是一片地势逐渐抬高的丘陵,覆盖着次生林,这个季节依旧显得光秃,但沟壑纵横,提供了天然的隐蔽所。东边则是一条已经解冻大半、水流湍急的河流,河岸陡峭,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北面是通往下一个农场曙光方向的主路,南面则连接着他们来时的、更加荒僻的区域。
他将保卫科的位置、巡逻队大致经过的路线和时间间隔(约半小时一班,两人一组,状态相对松懈),以及东西两侧可利用的复杂地形,都在意念中的地图上做了清晰的标记。每一个标记,都可能在未来某个生死攸关的时刻,成为决定成败的关键。
做完这一切,时间已近晚上11点。寒意更深,旷野的风吹在脸上,如同小刀刮过。他意念再次探入空间,看了眼那块手表:10点58分。
该回去了。他没有选择来时的路,而是绕了一个小圈子,从农场边缘的一片废弃的菜地旁往回走。这里更僻静,也更能观察农场夜间最真实的边界状态。
就在他即将回到招待所所在的那排房子时,目光无意中扫过菜地旁一间低矮的、似乎是用来堆放农具的破旧土房。土房的窗户早已破损,用厚厚的茅草胡乱塞着。然而,就在那茅草的缝隙间,他看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绝非电灯的光亮,忽明忽暗,如同……
鬼火?
不,更像是……某种微小的、被刻意遮掩的……油灯?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