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温馨的画面骤然破碎!冰冷的士兵,刺眼的封条,父亲那决绝而冷漠的话语——“她已经嫁人了,和谢家没关系了!”母亲那悲痛欲绝、最后回望的眼神……吉普车扬起的尘土模糊了一切……
“不——!爸!妈——!”
谢薇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胸口剧烈起伏,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睡衣。她瞪大了眼睛,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收缩,茫然地环顾四周,一时间竟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薇!薇!我在这儿!没事了,是做噩梦了!”一直浅眠的廖奎几乎在她惊坐起的瞬间就被惊醒,他立刻伸手,将她颤抖不已的身体紧紧搂进怀里。
感受到那熟悉而坚实的怀抱,闻到廖奎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谢薇紧绷的神经才猛地松弛下来,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汹涌的后怕和委屈。
她再也抑制不住,像个被吓坏了的小女孩,将脸深深埋进廖奎的胸膛,放声大哭起来。不再是昨天那种撕心裂肺的崩溃,而是更加绵长、更加无助的抽泣,泪水迅速濡湿了廖奎的衣襟。
“奎哥……我梦到……梦到他们不要我了……呜……我好怕……”她语无伦次地哽咽着,双手死死攥住廖奎背后的衣服,仿佛一松手,这唯一的依靠也会消失。
廖奎心如刀割,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人儿那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不安。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更紧地抱住她,一只手不停地、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用行动传递着他的存在和守护。
“别怕,薇,那只是梦。”他低声安抚,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却异常坚定,“我在这里,永远都在。”
他任由她哭了很久,直到她的哭声渐渐变为低低的啜泣,身体的颤抖也慢慢平复下来。
看着窗外(空间模拟的)已然大亮的“天色”,廖奎知道,他们不能一直躲在这个避风港里。他轻轻捧起谢薇泪痕斑驳的脸,用指腹拭去她的泪水,柔声道:“薇,我们不能干等着。今天,我们得出去,想办法打听一下爸妈的消息。哪怕只有一点点,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强。”
谢薇红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被巨大的担忧覆盖。她点了点头,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嗯,我知道……我知道可能打听不到什么,但是……我做不到就在这里等着。”
“我明白。”廖奎握紧她的手,“我们一起去。”
两人离开了系统空间,回到现实中的小院。简单的梳洗,换上一身颜色素净、不起眼的衣服。谢薇对着镜子,看着镜中那个眼睛红肿、脸色苍白的自己,用力抿了抿嘴唇,努力想挤出一丝坚强,却显得更加脆弱。
廖奎看着她强撑的样子,心中叹息,只是默默地将一杯温水递到她手里。
他们首先去的是和谢广安私交最好、也是住得最近的一位王副参谋长家。敲开门,开门的正是王副参谋长的爱人,一位面容和善的阿姨。她看到谢薇,明显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随即赶紧将他们让进屋里,却下意识地朝书房方向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老王在书房呢,我……我去叫他。”
王副参谋长很快出来了,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容,招呼他们坐下,亲自给他们倒了水。但那种刻意的热情下,是掩藏不住的疏离和谨慎。
“王叔叔,我们……我们就是想问问,我爸妈他们……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了?人在哪里?”谢薇迫不及待地开口,声音带着哀求。
王副参谋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沉吟了半晌,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薇薇,小廖,你们的心情我理解。但是……这件事,性质很严重,上面直接插手的。具体的情况,我们这个级别,真的不清楚,也不敢乱打听。”
他避开谢薇急切的目光,看向廖奎,语气更加严肃:“廖奎啊,你现在是薇薇的丈夫,是顶梁柱。听我一句劝,带着薇薇,好好过你们的日子。这段时间,低调,一定要低调!不要到处去打听了,没用的,反而……反而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浇在了谢薇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心上。她脸色更白了几分,嘴唇颤抖着,还想再问什么,却被廖奎在桌子底下轻轻按住了手。
廖奎看着王副参谋长,点了点头,语气平静:“谢谢王叔叔提醒,我们知道了。”
从王家出来,气氛更加沉重。谢薇不死心,又凭着记忆,带着廖奎拜访了另外两位父亲以前关系不错、如今仍在重要岗位上的叔叔伯伯。
情况几乎如出一辙。
有的勉强见了面,但谈话都在客厅进行,时间短暂,对方言语闪烁,顾左右而言他,反复强调“要相信组织”、“等待审查结果”。有的甚至只是隔着门,由家人代为传话,说“首长不在家”或者“身体不适,不便见客”。曾经那些见到她都会亲切喊她“薇薇”、对她和颜悦色的长辈,如今都像躲避瘟疫一样,讳莫如深,眼神里充满了同情、无奈,以及一种明哲保身的疏远。
一圈奔波下来,已是下午。秋风吹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凉意。
站在最后一位拜访者紧闭的院门外,谢薇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晃了一下,被廖奎及时扶住。她靠在廖奎身上,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眼泪无声地滑落。
“奎哥……他们……他们都不敢说……”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充满了绝望,“连王叔叔他们都……爸爸他,到底……”
廖奎紧紧搂着她的肩膀,感受着她的无助和冰冷。他心中同样沉重,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清醒。通过这一天的遭遇,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谢广安此次遭遇的麻烦有多大,波及范围有多广,形势有多严峻。
“薇,别哭了。”他低声说,用手掌温暖她冰凉的脸颊,“至少,我们知道了现在的风向。王叔叔他们说得对,暂时不能再打听了。我们必须保护好自己。”
他顿了顿,看着谢薇空洞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等。等待最终的结果。然后,无论结果如何,我们一起面对。”
谢薇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流淌。她知道廖奎说的是对的,是眼下唯一理智的选择。可是,那种至亲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煎熬,如同最缓慢的凌迟,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
廖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坚定地握紧了她的手,带着她,一步一步,朝着他们那个在风雨中飘摇,却依然是彼此唯一港湾的小院走去。
身后的世界,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在这一天里,展现得淋漓尽致。前路茫茫,但他们只能相互搀扶着,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