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回到公寓,轻轻关上门,背靠着门板长长舒了口气。玄关处挂着一面复古风格的穿衣镜,镜中的她双颊还泛着淡淡的红晕,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彩。她把那把折叠伞挂在玄关的挂钩上,指尖轻轻摩挲着伞柄,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上面残留的温度。
这是一把深蓝色的折叠伞,伞骨结实,伞面光滑。伞柄是磨砂质感的金属,上面刻着细密的藤蔓花纹,握在手里有些微凉,却又仿佛带着某种温暖的触感。苏念想起陆时砚递伞给她时的神情,那双总是带着学术严谨的眼睛里,此刻盛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她走到窗前,掀开白色纱帘的一角朝下望去。楼下的青石板路还湿漉漉地反射着天光,几片被雨水打落的香樟树叶粘在路面上,像一幅随意挥就的水墨画。远处,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早已消失在街角,可她心里却依然回荡着引擎发动时的轻微声响。
书桌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苏念快步走过去,发现是林薇发来的消息:“念念,明天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她回复了一个点头的表情,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与陆时砚的聊天界面上。那条带微笑表情的回复静静地躺在对话框里,她盯着看了半分钟,指尖在输入框上方徘徊许久,最终还是轻轻按了锁屏键。
窗外,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淡淡的橘粉色。苏念起身整理书桌,将那把折叠伞小心翼翼地收进抽屉里。抽屉里还放着之前陆时砚借给她的几本专业书,书页间夹着几张便签,上面是他清隽的字迹,标注着重点和参考资料。她轻轻抚过那些字迹,心里泛起一丝微妙的悸动。
周日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念醒来时已是上午九点,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蔷薇花香。那束从素食馆带回来的蔷薇被她精心修剪后插在玻璃花瓶中,粉色的花瓣吸饱了清水,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娇嫩。
她原本计划整理昨天在博物馆的笔记,可摊开笔记本,视线总忍不住飘向书桌旁的花瓶。蔷薇的香气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让她不时想起昨天雨中漫步的情景。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迹似乎都带上了别样的意味,每一个关于宋代文物的记录,都隐约与那个人的声音和身影联系在一起。
手机突然响起欢快的铃声,是林薇打来的视频电话。苏念接通视频,屏幕上立刻出现林薇放大的笑脸。她似乎正在户外,背景是一片葱郁的绿植,阳光在她发间跳跃。
“念念,昨天跟小叔约会怎么样?”林薇的脸凑得极近,眼睛亮得像探照灯,嘴角带着狡黠的笑意,“快从实招来,有没有进展?”
苏念被她问得脸颊发烫,伸手拨了拨花瓶里的蔷薇枝叶,假装专注地调整花枝的摆放位置:“什么约会啊,就是去看文物展。”她的声音故作平静,却掩不住语气里细微的波动。
她没提素食馆门口那几株洒落花瓣的蔷薇,没说他记得自己爱吃素食的细节,也没说那句被雨声盖过的“喜欢和你一起看这些”。那些瞬间太过珍贵,像藏在心底的珍珠,暂时还不想与人分享。她只捡了些展品的趣事说,讲到瓦舍勾栏模型的精巧,提到宋代瓷器的釉色变化,可话里话外的笑意,连自己都藏不住。
林薇听得直挑眉,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行啊,看来是很有收获嘛。”她故意拉长语调,眼睛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不过我小叔那个人啊,平时可不会随便带人去看展。你都不知道,系里多少女生想约他都没成功过。”
苏念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睡衣的带子:“可能是因为论文需要吧……”
“得了吧!”林薇在镜头那边挥挥手,“我小叔最讨厌浪费时间了。要不是心甘情愿,怎么可能特意腾出周末时间陪人看展?”她突然凑近屏幕,压低声音,“不过说真的,你觉得我小叔怎么样?虽然他比我大几岁,但人真的很不错,长得帅又有才华,就是有时候太严肃了点……”
苏念被她问得耳根发烫,正不知如何回答,林薇却自己转移了话题:“好啦,不逗你了。对了,下周六我们社团搞露营活动,在城郊的星野营地,据说晚上能看到银河,你要不要来?”
苏念犹豫了一下。她对露营不算热衷,大学三年从未参加过这类活动。况且下周还要准备期中论文,时间并不宽裕。
林薇似乎看出她的迟疑,又补了句:“我跟小叔说了,他也答应来当我们的学术指导呢,说是能给我们讲讲星空相关的古代天文知识。”
“他也去?”苏念心里一动,刚才的犹豫瞬间散了,“那……我去吧。”
视频那头的林薇露出得逞的笑容:“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晚点把具体信息和装备清单发给你。记得带上厚点的外套,山里晚上冷。”
挂了电话,苏念坐在书桌前,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窗外的阳光正好,几只麻雀在香樟树枝头跳跃,发出清脆的鸣叫。她抽出便签纸,开始列露营需要带的物品:防潮垫、手电筒、保暖衣物……写着写着,笔尖突然停顿。
她想起那把还没还的伞。
心跳不由得加快几分。这似乎是个合适的理由,可以自然地联系他。苏念点开微信聊天框,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斟酌着用词。最后敲下一句:“陆教授,您什么时候有空,我把伞还给您。”想了想,又加了个小小的太阳表情,才点了发送。
消息发出去后,她把手机放在桌上,假装继续整理笔记,视线却不时瞟向静默的手机屏幕。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阳光慢慢移动,在桌面上投下变换的光影。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等待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她立刻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陆时砚的回复:“明天下午我在学校办公楼,你要是方便,可以过来一趟。”消息来得很快,几乎是秒回。
苏念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回复了一个“好的”的表情。放下手机,她发现自己的心跳得有些快,便签纸上刚刚写下的“露营装备”几个字,墨迹似乎都更加清晰了几分。
第二天清晨,苏念比平时醒得都早。晨光熹微中,她打开衣柜,仔细挑选要穿的衣服。最终选了一件浅蓝色的针织衫和白色长裤,简单大方又不失得体。她把长发松松地编成辫子垂在一侧,发间别上一枚珍珠发夹,那是母亲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
上午的课程过得格外缓慢。文学理论课上,教授讲解着德里达的解构主义,苏念的笔在笔记本上机械地记录,心思却早已飘到了下午的会面。窗外的梧桐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阳光透过玻璃窗,在黑板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下课铃终于响起,苏念收拾好书本,快步走出教学楼。午后的阳光明媚而不炙热,校园里弥漫着桂花即将开放的预兆性香气。她先回宿舍放了书本,仔细检查了背包里的折叠伞,这才向着办公楼走去。
办公楼前的那排香樟树比别处的更加茂盛,树冠在空中交织成一片绿色的穹顶。苏念提前十分钟到了楼下,站在树荫里等待。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让她想起上周六清晨,他倚在车旁等自己的样子。那天他也是穿着休闲西装,袖口挽起,露出腕间一块简约的手表。
“苏念。”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转过身,看见陆时砚正从办公楼里走出来。他手里拿着一叠文件,穿了件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子挽到小臂,露出一截干净的手腕。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等很久了?”他走近,目光落在她手里的伞上,嘴角弯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温和,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意。
“没有,刚到。”苏念把伞递过去,注意到他眼下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谢谢您的伞,昨天没下雨,一直没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