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与其说是崩塌,不如说是一种让人从骨子里感到恐惧的“消失”。那些由凝固光线和流动符文构成的巨大书架,不是断裂、垮掉,而是像被某种无形的巨大橡皮擦,一点点、一片片地从现实里“擦掉”,连点碎渣都没剩下。那些漂浮的光团,里面可能装着某个失落文明的整个历史,或者某种逆天的科技,此刻却像被戳破的肥皂泡,“噗”的一声就没了,连个响动都没有。原本充斥着柔和乳白色光芒的殿堂,被一种冰冷、绝对、带着“逆熵法庭”那股子不讲情面味儿的黑暗快速吞噬。那黑暗所到之处,不光是东西没了,连“那里曾经有过东西”这个概念,好像都被抹平了,变成了一片彻底的“无”。
“是法则层面的格式化!”“引路人”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一种苏牧他们从未听过的急迫,他星璇状的身体爆发出刺眼的光芒,拼命想撑开一个安全的泡泡,可那黑暗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他弄出来的精神屏障就跟太阳底下的雪堆似的,嗤嗤地融化、消散!“这片空间被‘法庭’的力量锁死了!它在清除我们接触过的‘污染信息’,连带着我们这些‘污染源’也要一并清理掉!”
突击艇像暴风雨里的小舢板,疯狂地摇晃、震动。舷窗外,传感器传回来的画面已经变成了一锅翻滚的、啥也看不清的墨汁。刺耳的警报声响成了一片,红的、黄的警示灯把每个人的脸照得忽明忽暗。墨衡把引擎推力杆直接推到了底,引擎发出快要炸裂的咆哮,但整艘船就像陷进了凝固的沥青坑,几乎动弹不得。
“完蛋!出不去了!”墨衡额头青筋暴起,一拳砸在控制台上,“空间结构正在被重写!常规的飞行手段失效了!”
苏牧一把将几乎脱力的林栀拽到自己身后,用身体挡着她,手里的能量步枪死死指着那片不断逼近的、吞噬一切的黑暗,尽管他知道这玩意儿屁用没有。角落里,那几个刚捡回一条命的“启明星”船员,已经彻底瘫了,眼神空洞,跟等死没什么两样。
林栀站在风暴眼中心,感觉着那冰冷黑暗法则的逼近。这股力量跟“永饥之主”那种想要吞掉一切的贪婪完全不同,它不是为了得到你,而是要……从根本上否定你,从逻辑上、从存在意义上把你彻底删除,就好像你从来没在这世界上出现过一样。她肚子里那锅“大杂烩”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四种颜色的光拼命打架,又被某种更强的意志硬捏在一起,死扛着那股子无处不在的“否定”力量。
她能感觉到,这“格式化”主要冲着她来,冲着她刚知道的那些关于“逆熵法庭”的要命信息。这个知识殿堂,说不定本身就是“观察者”和“逆熵法庭”之间某种默契下的产物,而她刚才那番“造反”的宣言,加上她这个“高度污染”的体质,就像往火药桶里扔了根火柴,直接把“法庭”预设的清除程序给点炸了。
黑暗像海啸一样拍打过来,突击艇的护盾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舰体表面开始像风化的石头一样剥落、分解,金属和复合材料变成细小的颗粒,直接消散在黑暗里!
“守夜人”程序在林栀脑子里拉响了最凄厉的警报,冰冷的逻辑流疯狂计算着所有可能的逃生路线,但算来算去,结果都是一个——死路一条。
难道就这么完了?像一段错误的代码,被某种冰冷的宇宙杀毒软件,直接右键删除?
不!
一股强烈到极点的不甘和愤怒,像火山一样从林栀心底最深处喷发出来!她不能就这么消失!她的存在,她走过的路,她在乎的人,她肩膀上扛着的担子,凭什么被这种蛮不讲理的“规矩”一句话就否掉!
“啊——!”
她发出一声不像人声的嘶吼,把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气,不管不顾地全都灌进了肚子里那锅快要炸开的“大杂烩”里!不再是小心翼翼地维持平衡,也不是引导它们融合,而是……彻底引爆!
轰!!!
一股没法形容的、混杂了黑暗、金辉、银芒和乳白色光晕的混沌能量,以林栀为中心,猛地炸开了!这能量根本不是有序的攻击,而是充满了矛盾、冲突、却又被一股子“老子就是要存在”的狠劲儿强行拧在一起的、狂暴的“生命宣言”!
这股混沌能量,跟那“格式化”的黑暗狠狠撞在了一块儿!
没有声音,没有闪光,只有两种完全不一样的“道理”在互相死磕、互相湮灭!林栀的混沌能量代表“混搭”和“变数”,而“法庭”的黑暗代表“绝对纯净”和“各归各位”。这是两种从根子上就对着干的宇宙观的正面硬刚!
咔嚓——!
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碎掉了!那逼到眼前的黑暗浪潮,居然被林栀这不要命的自爆式反击,硬生生地顶住了,甚至……还往后退了一点点!
但也只是一点点。
林栀“哇”地喷出一口血,血里还夹杂着四色光点,身体软得像摊泥,眼看就要倒下。她肚子里那锅“大杂烩”光芒黯淡得快熄灭了,转得又慢又艰难,刚才那一下几乎把她掏空了。而周围的黑暗只是顿了顿,接着就以更加凶狠的架势反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