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空气跟冻住了一样。窗外头阳光再好,也暖不了陆辰言身上那股子“唰”一下冒出来的寒气。
境外家族基金。
这五个字儿,像块冰疙瘩,沉甸甸地砸在他心口上。这事儿彻底变味儿了,不再是国内几个生意对手互相使绊子,而是扯上了背景更深、路子可能更野的国际势力。那个跟陆氏对着干了好多年的劳伦斯家族,他听他爸提过几回,两边在全球好些市场都掐得厉害,关系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魏哲,这个危险分子,居然成了连接内部矛盾和外部敌人的那根线。
陆辰言立马给周铭拨了过去,声音冷得掉冰碴子:“消息来源靠谱吗?”
“交叉验证了三遍,指向性没跑。”周铭的语气也失了平时的吊儿郎当,变得贼严肃,“那个匿名钱包激活和钱进去的时间,就在物流园那事儿出完没多久。辰言,这他妈不是小打小闹了,对方这是里外勾结,要下死手啊!”
陆辰言攥着手机的手指关节都发白了。他强迫自己冷静,脑子跟高速运转的机器似的,把所有信息往一块儿拼。
魏哲那性格缺陷——爱显摆,控制欲强,就喜欢把人智商按在地上摩擦。他选劳伦斯家族搭伙,可能不光是图钱,更可能是想找个够大的舞台,显摆他那点“能耐”,顺便……报复半年前跟赵广源闹的不愉快?甚至,他可能把整个陆氏,都当成他精心设计的一盘游戏里的棋子。
而劳伦斯家族,正好顺水推舟,用这颗不按常理出牌的棋子,把水搅浑,想从内部把陆氏搞垮。
“赵广源那边呢?”陆辰言问,“他跟魏哲,还有勾搭吗?”
“明面上没有。但盯梢的人发现,赵广源的一个心腹,前天晚上去过网吧窝点附近,待了不到十分钟就走了。”周铭回答,“我怀疑,赵广源要么也被魏哲当枪使了,要么……他知道,但睁只眼闭只眼,甚至巴不得看热闹。”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要是陆氏被魏哲和劳伦斯家族联手搞乱了,鼎盛赵广源肯定能捞到大便宜。
棋盘一下子变大了,对手多了,局面变得前所未有的复杂和凶险。
“知道了。”陆辰言的声音听不出半点波澜,“继续盯死魏哲和那个据点,想办法搞到他们更具体的通讯内容。另外,查劳伦斯家族最近在国内的所有动作和联系人。”
“明白。”周铭顿了顿,语气带着担心,“辰言,要不……跟你家老爷子透个气儿?这事儿扯上境外了,不是咱俩小打小闹能扛住的了。”
陆辰言沉默了。他烦透了向他爸求助,烦透了那种被掌控的感觉。但周铭说得在理,对上劳伦斯家族这种级别的对手,光靠他和周铭,确实有点螳臂当车。这不是死要面子的时候。
“……我会考虑。”他没把话说死。
挂了电话,陆辰言在书房里来回踱步。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他紧绷的影子。他得做个艰难的决定。
是把所有事儿都告诉他爸,借用陆氏庞大的资源和力量,用雷霆手段把这风波压下去?还是……继续靠自己跟周铭,在暗处跟对方周旋,找机会来个狠的?
前者更稳当,但意味着他得再去面对他爸,还得把主动权交出去。后者更冒险,但他能掌握更多主动,也能……更好地把林栀护在风暴外头。
一想到林栀,他心里软了一下,随即又变得更硬。绝对不能再让她卷进更深的危险里。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林栀画着加油表情的那张便签纸,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轻轻拉开抽屉,把它小心地放了进去。
他必须选一条路。
傍晚,陆辰言开车又回了那个他打心眼里不想回的家。
别墅还是那股子冰冷安静的劲儿,像个没活气儿的碉堡。佣人恭恭敬敬地把他引到二楼书房。
陆明远还是坐在那张大书桌后头,看他去而复返,脸上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好像早就猜到了。他放下手里的文件,抬起眼皮,目光跟刀子似的扫过陆辰言。
“想明白了?”他开口,语气平淡,带着一种啥都看透了的了然。
陆辰言在他对面坐下,没废话,直接进入主题,把关于魏哲、劳伦斯家族还有资金往来的调查结果,条理清楚地讲了一遍。语气客观冷静,跟做学术报告似的,不带一点个人情绪。
陆明远安静地听着,手指头无意识地敲着光滑的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等陆辰言说完,他才慢慢开口:
“劳伦斯……果然是他们。”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深沉的冷意,“蛰伏了这么久,终于憋不住了。”
他看向陆辰言,金丝边眼镜后面的目光带着审视:“你打算怎么办?”
“两条路。”陆辰言迎上他的目光,一点不躲,“一,您出面,动用集团的力量,从商业和法律层面施压,逼他们缩回去。二,我继续在暗处,找到魏哲跟他们勾结的铁证,还有他们的具体行动计划,然后……”
他没说完,但眼神里的冷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陆明远微微眯起眼,打量着自己儿子。他看到了他眼底的决绝和跟年龄不符的沉稳,也看到了那份不愿靠别人的固执。
“你选第二条。”这不是问句,是陈述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