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阿图猛地冲破水面,贪婪地吸入带着浓重泥腥味和水藻气息的空气!陈沐阳也几乎同时在她附近冒出头,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呛入的河水。
他们已置身于城内!身处一条宽阔的石砌水渠中。水渠两侧是高高的、同样由石块砌成的堤岸。头顶是城市的夜空,被高大建筑的轮廓切割。远处金字塔的轮廓在星光下如同蛰伏的巨兽。附近传来模糊的人声、犬吠和巡逻武士沉重的脚步声。
“快上来!”阿图低喝,迅速游向水渠边缘一处有台阶的阴影处。两人如同落汤鸡般爬上湿滑的石阶,紧贴着冰冷的石壁,警惕地观察四周。
这里似乎是城内一处相对偏僻的角落,靠近引水渠的末端和一片堆放杂物的区域。几间低矮的茅草屋歪斜地立在不远处,散发出牲口粪便和垃圾的混合臭味。一队巡逻武士的脚步声正从不远处的主干道上传来,火把的光芒在墙壁上晃动。
“找地方藏身,弄干衣服。”阿图迅速做出判断。湿透的衣物紧贴身体,不仅寒冷刺骨,更会在干燥的石地上留下明显的水迹。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玛雅语争吵声从附近一间低矮茅屋后传来。
“…该死的…祭品…数量不够…‘蛇牙’大人会剥了我们的皮!”
“…能怎么办?…守卫队…昨天…又抓走…三个…去修…祭坛…”
“…那些新来的…挑夫…看着…还算结实…要不…”
声音戛然而止,伴随着几声闷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阿图与陈沐阳交换了一个眼神,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只见茅屋后狭窄的阴影里,两个穿着肮脏麻布短褂、像是低级监工模样的玛雅人软倒在地,不省人事。旁边站着三个同样穿着破烂、但身材较为健硕的男子。其中一个正迅速扒下地上一个监工的外衣和头巾。
看到阿图二人突然出现,那三个男子瞬间警惕地握紧了拳头或捡起地上的木棍,但当他们的目光落在阿图和陈沐阳身上——湿透、狼狈、涂抹着驱虫粉末的异族面孔时,警惕变成了愕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
为首那个正在扒衣服的男子,看起来三十多岁,面容沧桑,眼神却带着底层人特有的机警和一丝不屈。他停下动作,目光扫过阿图背上的短矛和陈沐阳腰间的燧石手斧,又看了看地上昏迷的监工,用极其低微、带着浓重口音的玛雅语试探性地问道:“…你们…不是‘蛇牙’的狗?…是…反抗者?…还是…迷路的?”
阿图没有回答,目光锐利地扫过这三个陌生人。他们的手上布满老茧和伤痕,眼神疲惫却带着怒火。她看到了他们腰间用草绳系着的、极其简陋的骨质小刀,看到了他们脚上破烂的草鞋,也看到了他们眼中对地上监工服饰毫不掩饰的渴望。
她心中瞬间了然。这绝非“蛇牙”的爪牙,而是被压迫、被强征劳役的底层城民!机会!
阿图上前一步,指了指地上昏迷的监工,又指了指他们和自己,用尽量清晰的玛雅语低声道:“衣服…我们需要…隐藏。你们…也需要…身份。”她的目光落在那人手中扒下的麻布短褂和头巾上。
那男子眼中瞬间爆发出亮光!他明白了!没有丝毫犹豫,他将手中刚扒下的、相对完整的一套监工短褂和头巾扔给阿图,又迅速指挥同伴扒下另一套扔给陈沐阳。“快换上!巡逻队…很快…会来这边!”
时间紧迫!四人迅速行动。阿图和陈沐阳扒下湿透的、涂抹着驱虫粉末的贴身衣物(只留下最核心的装备贴身藏好),换上那两套散发着汗臭和牲口气味的肮脏麻布短褂,用头巾包住头发和半张脸,只露出眼睛。另外三人也迅速换上了监工的衣服,虽然不太合身,但足以混淆视听。
“我叫巴兰(b'a),石料场的挑夫。”为首男子快速低语,指了指金字塔方向,“‘蛇牙’…疯了…为了…双子星之夜…的仪式…强征…所有人…日夜修筑…祭坛…累死…好多人…图伦之眼…就在…主神殿…
他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我们…受够了!想逃…但…城门…封死了…城墙…太高…水里…有铁刺…”他绝望地摇摇头。
阿图的心脏猛地一跳!图伦之眼的位置!守卫情况!还有眼前这三个熟悉城内情况、心怀反抗之火的本地人!
“想…夺回…图伦之眼?…阻止…仪式?”巴兰看着阿图锐利的眼睛,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希冀。
阿图没有直接回答,她抬头望向城市中心那座巍峨的金字塔。神庙顶端,在星光和下方无数火把的映照下,隐约可见一些工匠正在搭建巨大的木架结构,似乎是在为仪式准备着什么。距离双子星交汇之夜,仅剩最后一天!
时间紧迫到了极点!但此刻,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
“带路。”阿图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如同出鞘的匕首,在黑暗的巷弄中清晰响起,“去石料场。我们需要一个…靠近金字塔的身份。”她的目光落在巴兰身上,也落在他那两个同样眼神灼灼的同伴身上。城中底层反抗者的怒火,将成为他们刺向“蛇牙”心脏的利刃。圣城的心脏,暗流已在黑夜中悄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