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的灰烬在平台边缘飘散,刺鼻的焦糊与辛辣粉尘的气息混合着湿冷浓雾的硫磺味,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怪异氛围。陈沐阳剧烈地咳嗽着,肩膀被燃烧藤蔓擦过的位置传来火辣辣的刺痛。他拄着木棍,勉强站稳,目光死死钉在脚下苔藓中半掩的石刻上。
那个巨大的、没有瞳孔的空洞眼窝,如同深渊的凝视,直直刺入心神。眼窝下象征水波的刻线冰冷僵硬,上方山峰状的三角符号则透着一股亘古的苍茫与肃杀。这图案远比阿图在尘土中画下的“黑水纹”更加原始,更加沉重,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威压。它沉默地镶嵌在通往神眠之地深处的入口,在浓雾与藤烬的背景下,无声地宣告着前路的凶险与未知的重量。
“是‘山之眼’…”阿图的声音在浓雾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她不知何时已蹲在石刻旁,纤细的手指拂过那空洞眼窝冰冷的刻痕,又触碰到下方刚硬的水波线条。“看水…也看山…守门…也指路…”她的指尖最后停留在山峰符号的顶点,然后抬起,毫不犹豫地指向平台后方——那片被浓得化不开的白色雾气彻底吞噬的、陡峭异常的山坡深处。
山之眼。守门,也指路。
陈沐阳深吸一口饱含湿冷硫磺味的空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悸动和肩膀的灼痛。他拔出燧石手斧,斧刃在昏暗中闪着冷硬的光。“走!”声音带着一丝嘶哑,却异常坚定。
阿图不再多言,将背篓系紧,转身踏入了那片浓稠的、如同凝固牛奶般的白色混沌。陈沐阳紧随其后,木棍深深插入湿滑的苔藓和松软的腐殖土中,稳住身形。
真正的挑战开始了。
浓雾。它不再是远处弥漫的背景,而是化作了实质的牢笼,将视野压缩到极限。几步之外,阿图的背影便只剩下一个模糊的、晃动的轮廓。脚下的路是近乎垂直攀升的山坡,覆盖着厚厚一层湿滑无比的墨绿色苔藓,如同涂抹了油脂。巨大的蕨类植物从两侧岩壁和陡坡上顽强地钻出,宽厚如巨伞的叶片层层叠叠,挂满了冰冷的水珠,每一次触碰都带来透骨的寒意和一片淋漓。
每一步都如同在深渊边缘行走。陈沐阳将全身的重量和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木棍和脚下的试探上。木棍深深插入前方湿软的腐殖土,确认落脚点的稳固,然后才敢移动重心。燧石手斧更多时候成了额外的支撑点。湿滑的苔藓让每一次抬脚都充满风险,重心稍有不稳,脚下便是一滑,全靠木棍死死拄住才免于滚落。汗水混着冰冷的水汽,瞬间浸透衣衫,粘腻地贴在皮肤上,带走仅存的热量,带来刺骨的寒意。
空气粘稠得如同液体,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重的硫磺味和植物腐烂的甜腻,沉甸甸地压迫着胸腔。寂静是这里的主宰。没有鸟鸣,没有兽吼,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的跳动、木棍插入腐土又拔出的“噗嗤”声,以及水珠从巨大蕨叶边缘滴落、砸在下方叶片或岩石上发出的、单调而冰冷的“嗒…嗒…”声。这声音在浓雾的死寂中被无限放大,如同某种未知存在的脚步声,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突然,前方阿图模糊的身影猛地一顿!她迅速俯身,几乎贴在了湿漉漉的苔藓坡面上,右手向后做了一个极其清晰、带着警告意味的手势——伏低!禁声!
陈沐阳的心脏骤然缩紧,立刻依言伏低身体,屏住呼吸,燧石手斧的骨柄被攥得死紧,冰冷的触感也无法驱散掌心的冷汗。
浓雾如同厚重的帷幕,遮蔽了一切。死寂中,只有水滴单调的滴落声。
**沙…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摩擦声,穿透浓雾的屏障,从他们左上方不远处的坡面上传来!声音细碎而连续,像是某种多足的生物在湿滑的苔藓上爬行,又像是坚韧的藤蔓被缓慢拖曳……
声音越来越近!方向直指他们藏身的位置!
陈沐阳甚至能感觉到身下的苔藓传来极其微弱的震动!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部,燧石手斧的斧刃微微抬起,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阿图的身影在雾中凝固成一尊石像,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死死锁定着浓雾深处。
**沙…沙沙…**
声音几乎到了头顶!
浓雾翻滚,一个模糊的、长条状的巨大黑影轮廓,在距离他们不足三丈的上方缓缓滑过!黑影的边缘在雾中扭曲不定,长度难以估量,粗壮如树干!它移动得极其缓慢,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无声无息,只有那“沙沙”的摩擦苔藓的声音持续不断,如同死亡的耳语。
是什么?!巨蟒?未知的雨林巨兽?还是……这神眠之地本身的守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