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新火(2 / 2)

陈沐阳明白了她的用意。苔藓粉末更易引燃。他再次凝神,燧石与火镰猛烈撞击!

嚓——!

一道稍显明亮的火星链迸射而出,精准地溅落在混有苔藓粉末的绒草中心!

一点微弱的、橘红色的光点瞬间亮起!如同黑暗中睁开的第一只眼睛!陈沐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立刻屏住呼吸,将脸凑近,用最轻柔、最稳定的气息,如同呵护初生的幼雏,缓缓地、持续地向那点微光吹去。

噗…噗…

微小的光点贪婪地吸收着氧气,顽强地扩大着,变亮!橘红的边缘开始吞噬周围的绒草和苔藓粉末,一缕极其细微、带着焦糊味的青烟袅袅升起!成了!

陈沐阳强压激动,动作更加轻柔,吹气更加稳定。火苗终于稳固下来,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橘红色的光芒稳定地跳跃着。他立刻小心地添上更细的枯枝,火舌愉快地舔舐着新燃料,发出欢快的声响,火光迅速壮大,驱散着周围的暮色和湿气,将三人映照在温暖跳动的光影里。

“着了!着了!哈哈!”陈景行高兴得像个孩子,那条伤腿在火光旁舒服地伸展着,“有火!有棚子!这下踏实了!”

食物的诱惑紧接着升起。陈沐阳拿起燧石手斧,走向不远处的清澈支流。夕阳已沉入山后,只在天际留下最后的暗红镶边。溪水在暮色中泛着幽光。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浅水区鹅卵石间的缝隙。突然,手斧如闪电般刺入水中!

噗!

水花微溅。一条肥硕的溪鱼被刺穿,在斧刃上徒劳地扭动挣扎。他如法炮制,很快又收获了两条。女孩则不知何时已在溪边湿润的泥土里挖出几块根茎饱满的块状植物,表皮呈浅褐色。

回到火塘边,陈沐阳熟练地用锋利的燧石片刮去鱼鳞,剖开鱼腹清理内脏。女孩将挖来的块茎在溪水里洗净,用燧石切成厚片。陈景行也没闲着,他寻来几根笔直的新鲜树枝,削尖一头,将处理好的鱼和块茎厚片串好。

鱼和块茎串架在篝火旁烘烤着。溪鱼在火焰的舔舐下滋滋作响,表皮迅速变得焦黄酥脆,浓郁的鲜香混合着块茎被炙烤后散发的、类似芋头的淡淡甜香,在暮色四合的营地边缘弥漫开来,勾动着最原始的食欲。

“开饭!”陈景行迫不及待地取下一条烤得最好的鱼,小心地吹着气,递给女孩,“丫头,你先!最大功臣!”女孩没有推辞,接过烤鱼,安静地吃起来,火光在她深褐色的眼眸里跃动。陈景行又取下一条递给儿子,自己才拿起最后一条,狠狠咬了一大口滚烫焦香的鱼肉,烫得直哈气,却满脸幸福,“香!真香!骨头都是酥的!”他连细小的鱼骨都嚼碎了咽下去,这是对食物最彻底的尊重。

块茎厚片烤熟后外皮微焦,内里粉糯甘甜,带着泥土的芬芳,很好地中和了鱼肉的单一滋味。没有盐巴,但这纯粹的自然馈赠,在经历了洞穴的绝望、天堑的搏杀和毒源的威胁后,胜过世间任何珍馐。

饱食带来满足的倦意。篝火噼啪作响,驱散着谷地夜晚的凉意。窝棚里铺着厚厚松针和干草的地铺,散发着令人安心的干燥气息。陈景行靠着棚壁,满足地拍着肚子,那条伤腿暖洋洋的,几乎感觉不到旧日的伤痛。陈沐阳往火塘里添了几根耐烧的粗柴,确保它能持续到深夜。

就在他们准备休息时,一个身影出现在窝棚外昏黄的光圈边缘。是阿木的父亲石岩。他手里拿着一件东西。

“给。”石岩走上前,将东西递给陈沐阳。那是一把崭新的石斧!斧头是一块被打磨得相当规整锐利的深灰色燧石,边缘闪着锋利的寒光,牢牢地嵌在一根粗壮、笔直、油润的硬木柄上,用柔韧的树皮纤维紧紧缠绕固定,比他们原有的燧石手斧大了整整一圈,也更厚实有力,一看就是伐木、破骨的好工具。“砍树…起屋…好用。”石岩言简意赅,眼神真诚。

“这…太贵重了!”陈沐阳有些吃惊。打造这样一把合用的石斧,需要寻找合适的石料,耐心地敲打成型,仔细地研磨开刃,再挑选坚韧的木柄和牢固的绑扎材料,耗费的时间和精力绝非小可。

石岩摇摇头,目光扫过女孩安静的身影,又落在陈景行那条曾被毒蝇折磨、如今却支撑他跋涉到此的伤腿上。“谢…救命。谢…指路。谢…药。”他用拳头再次捶了捶自己的胸口,“新家…一起。”

质朴的话语,沉重的石斧,传递着沉甸甸的接纳与认可。陈沐阳郑重地接过石斧,入手沉甸甸的,带着木柄温润的触感和燧石冰冷的坚硬。他学着石岩的样子,右手握拳,重重捶在自己的左胸口:“谢谢!我们…一起。”

石岩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个难得的、有些憨厚的笑容,点点头,转身消失在营地的夜色中。

篝火安静地燃烧着,橘黄的光芒温暖地包裹着新搭的窝棚。陈景行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那条伤腿放松地平放着。陈沐阳将崭新的石斧小心地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感受着木柄的坚实。他看向女孩,她靠坐在棚壁内侧,似乎并未睡去,深褐色的眼眸映着跳动的火焰,沉静地望着窝棚外被火光勾勒出模糊轮廓的新营地。远处,几座泥草屋里透出微弱的、同样温暖的光亮,是其他村民守夜的篝火。更遥远处,深邃的谷地隐没在浓重的夜色里,黑暗中似乎潜伏着难以言喻的低沉嗡鸣,如同大地深处缓慢的呼吸,又或是某种无法理解的、庞大水体的遥远涌动。但这片山坡上的小小营地,此刻却像黑暗海洋中的一座温暖孤岛,被篝火和新生家园的微光守护着。

新火已燃,新棚已立,新路已在脚下。在这片被遗忘的谷地深处,一种名为“希望”的根,正借着这新生的篝火之光,在三人疲惫却安稳的心底,在接纳他们的这片热土上,顽强地向下扎去。夜色深重,却再也无法吞噬这方寸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