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意地笑了笑,对程香主道:“行了,程香主,暂且留他条狗命。既然他嘴硬,咱们就晾他几天。走,出去喝几杯,去去这晦气!”
程香主随手将带血的匕首在龙四爷破烂的衣服上擦了擦,又插回腰间,豪爽地大笑道:
“好!梁老弟说的是!等拿到了货,咱们兄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两人并肩走出洞口,洞外阳光刺眼。
梁田没有看到,走在他身后的程香主在转身的瞬间,那张粗犷豪迈的脸上一时闪过一抹冰冷的杀意。
……
广陵府城外,十五里坡。
夜色如浓墨,寒风卷着雪沫子,刮在人脸上像刀子割。
刀疤脸裹着一张破烂的羊皮,站在一处背风的土坡上,遥望着远处那片蛰伏在黑暗中的城池轮廓。
他已经三天没合眼了。
自打阿禾从洛川府外的山林离开,他便像换了个人。
腰杆挺得更直,眼神里少了些匪气,多了些沉甸甸的东西。
他立刻让人用最快速度去城南的‘老何记’铁匠铺,把令牌亮出。
然后派出了七八个脚程最快的兄弟,去召集散落在洛川府周边的所有弟兄。
又亲笔写了封信,用上了青屏山最紧急的“三羽令”,让最好的骑手日夜兼程送回总舵,请总舵主再调派人手。
做完这一切,他才带着剩下的十几号人,赶到了城西二十里的破庙。
那是一座早就塌了半边的山神庙,四处漏风。
可当刀疤脸领着人赶到时,破庙内外,黑压压地站满了人。
三百人。
不多不少。
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短打,腰间挎着刀,静静地立在风雪里,像三百尊沉默的铁像。
没有交头接耳,没有抱怨寒冷,只有一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肃杀。
刀疤脸和弟兄们都被这阵仗骇得腿肚子都有些发软。
刀疤脸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心头的巨浪,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了那枚刻着“洛”字的铁牌。
对面为首的是个方脸汉子,脸上有一道从眉心到下巴的刀疤,比他的还要狰狞。
他接过令牌,借着火把的光仔细验看了一下,又翻到背面看了看那山川河流的图样。
随即将令牌还给刀疤脸,对着他沉声抱拳:“洛川府,三百铁卫,听候调遣!”
没有一句废话。
刀疤脸只觉得那块铁牌,此刻烫得像块烙铁。
他看着眼前这三百铁卫,又回头看了看自己那些装备杂乱、站姿都歪歪扭扭的弟兄,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云泥之别。
他攥紧了拳头,脑子里一遍遍回响着阿禾那清冷的声音。
“……你们青屏山的精锐,就做最锋利的那把刀,去突袭梁府,一锤定音。”
他猛地转过身,面向集结起来的总共五百多号人:
“弟兄们!”
他的声音在寒夜里传出很远,“咱们青屏山,干的是杀富济贫的买卖!可他娘的,咱们杀了姓周的,还有姓王的!咱们劫了这趟官银,还有下一趟!这世道,穷人就活该被踩在泥里,永世不得翻身吗?”
风雪中,无人应答,但所有人的呼吸都粗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