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抱着孩子、刚从泥浆里挣扎爬起的妇人,脸上糊满了泥水,茫然地抬头看向山岗。
她看到了那个玄甲身影,看到了他手中再次缓缓张开的强弓。
弓弦绞紧,发出细微而致命的吱呀声。
冰冷的箭镞在夕阳下反射着一点寒芒,遥遥指向她身后不远处,一个刚刚爬起、正暴怒地寻找兵刃的曹军什长。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是淮安侯的骑兵。”一个早听闻淮安侯领兵四处救援百姓的汉子爆发出嘶哑的哭喊。
这声哭喊像投入油锅的火星。
“侯爷救命啊。”
“淮安侯爷来了。”
“有救了。有救了。”
哭喊声、哀求声响彻这片被血与火蹂躏的土地。
刘骏面无表情,充耳不闻那震天的哭喊。
他的目光透过弓臂,牢牢锁定那个正欲组织反扑的曹军什长。
弓弦震动。
嗡。
一道黑线快得只留下一声短促的厉啸。
噗嗤。
利刃入喉的闷响。
那曹军什长脸上的暴怒和狰狞凝固,他手中的刀哐当一声掉落在泥浆里。
他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脖子,那里,一支黑色的羽箭深深贯入,只余下箭羽在微微颤动。
鲜血从他指缝间激射而出,在夕阳下划出一道凄艳的弧线。
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身体晃了晃,软倒下去,重重砸进腥臭的泥泞里。
刘骏放下弓,视线扫过下方彻底被震慑住的残余骑兵。
“滚。”一个冰冷的字眼从他齿缝间迸出。
那些曹兵看着什长毙命的惨状,哪里还有半分凶焰,慌忙调转马头,连滚带爬地朝着来路狼狈逃窜。
山岗下,死里逃生的百姓爆发出更响亮的哭喊和感激的呼喊。
类似的一幕已经上演了许多天,刘骏的骑兵,极大的拉住了曹军的杀戮步伐,让无数百姓得以逃出生天。
激战数日,尸体在官道边东倒西歪。
目送最后一批百姓,踩着泥浆远去。
刘骏呼出一口冷气,勒住躁动的战马。
他的身后,淮安骑兵沉默地整理着武器。
远处,被冲散的曹军小队早跑没了影,只留下满地狼藉和零星倒毙的战马。
“侯爷。”赵云催马靠近,“箭耗光了,马也快顶不住。”
刘骏点点头,没应声。
盘算片刻,刘骏指向西面,“刘备引兵来援,目前驻扎在小沛。正好前去一见,顺便休整。”
“全军,随我来。”刘骏高声下令。
轰隆隆,一千淮安骑兵,像一群疲惫但獠牙犹存的狼,贴着焦黑的旷野边缘快速潜行。
他们绕过几座烧成白地的村落残骸,前方豁然开朗。
一座不算高的土城立在官道交汇处。
夯土城垣上布满烟熏火燎的痕迹,几处豁口用粗大的原木和沙袋草草堵着,像垂死挣扎的伤疤。
城头人影幢幢,刀矛反射着惨淡的寒光,戒备森严。
城门楼上,一面残破的“陶”字大旗在风里猎猎作响,旁边新立起一面相对簇新的旗帜,红底黑字,一个斗大的“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