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骏伏在马背上,风裹着尘土,刀子般刮过脸颊。
马蹄声擂鼓般沉闷。
离城越远,空气中的气息就越发污浊。
起初只是淡淡的焦糊味。
但很快,另一种更浓烈、更令人作呕的气息就缠了上来,像腐烂沼泽里升腾的瘴气。
血腥味越来越浓。
精神力感知的边缘,死寂的村庄轮廓开始浮现。
没有犬吠,没有灯火,只有一片被大火舔舐过的残骸。
风穿过空荡荡的窗洞,发出呜呜的悲鸣。
“加快!”刘骏一夹马腹,战马吃痛,嘶鸣着再次提速。
身后的铁流爆发出更密集的鞭梢破空声和呼喝,蹄声骤然密集,汇成一股滚雷,碾过大地。
前方的黑暗,不再是沉寂的墨色。
地平线上,透出大片大片不祥的暗红,像大地深处渗出的脓血。
远远驻扎一夜,第二日,刘骏派出使者传信,尔后大军在后,缓缓靠近曹营。
不久,使者返回,只言曹操不愿相见。
刘骏不理,继续引兵来到营外。
曹军营寨辕门高耸,拒马狰狞。
刘骏勒马停在辕门外,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身后,一千淮安骑兵沉默列阵,一双双眼睛死死盯着辕门内那片喧嚣的营地。
“来者何人!”辕门箭楼上,守军校尉厉声喝问,弓手引弦待发。
“淮安侯,刘骏。求见曹公。”刘骏的声音清晰冷硬,不带半分客套。
辕门内一阵骚动。
不多时,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一队顶盔掼甲的亲兵簇拥着一人快步而出——正是夏侯惇。
“刘仲远?此乃血战之地,非汝淮安。速退!莫阻我大军复仇!”
刘骏端坐马上,脊背挺直如枪,脸上不见波澜:“曹孟德可是作恶心虚,不敢见吾?”
夏侯惇的手猛地按上刀柄,身后亲兵哗啦一声,齐齐拔刀半寸,寒光闪烁。
刘骏身后的淮安骑兵,几乎在同一时间,右手齐刷刷按在了刀柄上。
空气骤然绷紧,辕门内外,只余战马粗重的鼻息。
夏侯惇死死盯着刘骏,手背青筋暴起。
片刻对峙后,他眼中凶光闪烁,最终却未拔刀,只从牙缝里狠狠挤出三个字:“随我来。”
他转身大步向营内走去。亲兵们收刀入鞘,目光仍如冰刃般盯着刘骏一行。
刘骏翻身下马,将缰绳抛给亲卫,只带赵云等四名亲兵,紧随其后。
中军大帐的帘子被掀开。
帐内昏沉,唯初阳余光摇曳,从缝隙偶入。
曹操并未踞坐主位,只背对帐门,立于巨大的徐州地图前。
他一只手撑在案几边缘,身体微微发颤。
地上,碎裂的酒坛陶片四散,深色酒浆浸透毡毯,散发出浓烈的气味。
整个大帐,只回荡着曹操压抑的喘息声,那声音里浸满了无边的悲恸与狂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