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的汴水河呜咽着向东流去,冲刷着河滩上浓稠的暗红。
战场上的喊杀声已经平息,只剩下伤兵的哀嚎和收拢部队的号令。
空气里,硝烟、血腥、汗臭、内脏的腥臊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
曹操裹着一件亲兵递来的干燥披风,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一半是冻的,一半是死里逃生的悸动。
他拒绝了搀扶,独自走到刘骏面前。
刘骏已经下马,正用一块破布擦拭着长柄大刀上厚厚的血痂。
刀身沉重,刃口在反复劈砍下崩开了几处细小的缺口。
他身上的皮甲更是破烂不堪,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只是被布条草草捆扎,上面渗出的血水已经凝固发黑。
他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燃着两簇冰冷的火焰。
“刘军侯。”
曹操看着刘骏,情绪极其复杂。
眼前这个小小的军侯,两度预警,更在绝境中神兵天降,亲手斩杀了徐荣。
这份能耐,这份胆魄,这份情义,纵是铁石心肠,亦被深深触动了。
刘骏停下擦拭的动作,将长刀拄在地上,抱拳:“曹公。”
“今日若无军侯,”曹操顿了顿,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操与帐下将士,皆成汴水河畔枯骨矣。救命之恩,形同再造!操铭感五内。”
他对着刘骏,郑重地深深作了一揖。
这一揖,让周围所有目睹的曹军将领和士卒都屏住了呼吸。
夏侯惇双眼圆睁。
曹仁眼神凝重。
连被抬在担架上、气息奄奄的曹洪都努力侧过头看向这边。
刘骏侧身避过,语气平静无波:
“曹公言重,同为讨贼,分内之事。骏,不敢居功。”
曹操直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刘骏,似乎想从他平静的表情下看出些什么。
片刻,他忽然伸手探入自己湿透的衣襟内侧,摸索片刻,掏出一物。
那是一枚玉佩,玉质温润,在晨光下流转着内敛的光华。
玉佩呈圆形,上面用极精妙的刀工雕刻着某种古老的云兽纹路。
曹操将这枚贴身佩戴、显然极其贵重的玉佩,双手递到刘骏面前。
“军侯高义,操无以为报。此乃操贴身之物。异日,军侯若有所需。持此玉来见,操必不相负!”
刘骏的目光落在那枚玉佩上。
人情到手了!
这不仅仅是信物,更是一份沉甸甸的承诺,一份来自未来北方霸主的“欠条”。
他心头转过无数念头:粮食?兵马?地盘?还是在未来的某个关键节点,一次致命的援手?
这枚玉佩,可能就是乱世中一道保命的符咒。
他没有立刻去接。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只有汴水河的呜咽和远处伤兵的呻吟。
终于,刘骏伸出手,接过了那枚玉佩。
玉佩入手冰凉沉重。
他没有看,直接将其揣入自己同样湿冷的怀中。
“谢曹公。”他只说了三个字。
这时,刘备带着关羽、张飞,快步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