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科多被外派巡查漕运,隆府后宅一时间仿佛去了顶梁柱,虽不至于大乱,却也透出一种群龙无首的松散来。
老夫人赫舍里氏毕竟年事已高,精力不济,只抓着大方向,许多具体事务便不免有些疏漏。
这日,门房来报,李姨娘的兄长李卫前来探望。
李卫此人在京城也算是个“名人”,靠着妹妹得宠,在隆科多手下谋了个五城兵马司指挥的闲职,平日里结交的多是三教九流,吃喝嫖赌无所不精,正经本事没有,仗势欺人、捞取好处的能耐却是一流。
隆科多在时,他还收敛几分,如今妹夫离京,他便大摇大摆地以“舅老爷”自居,登门入室。
老夫人听闻是他,心中不喜,但碍着李四儿的面子,也不好直接拒之门外,只吩咐赵安:“让他去李姨娘院里说话便是,不必来见我了。”眼不见为净。
李卫被引着去了李四儿的院落。一进屋子,便见李四儿歪在榻上,虽已“小产”多日,却依旧打扮得花枝招展,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气色看起来甚至比先前还要“红润”几分,只是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戾气和烦躁。
“哟,我的好妹妹,这是怎么了?瞧着气色不大好啊?”李卫大喇喇地在一旁坐下,自己拎起茶壶倒了杯水,一双眼睛却贼溜溜地在屋内价值不菲的陈设上打转。
李四儿屏退了左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还能怎么?憋屈呗!那个老不死的,用手指老夫人的院落,看我看得紧,爷又不在家,这府里死气沉沉的,闷也闷死了!”
李卫嘿嘿一笑,压低声音:“我说妹妹,你这‘病’…也该好了吧?总这么躺着算怎么回事?爷不在,你正好松松快快当几天家,捞点实在的好处才是正经!”
“捞好处?捞什么好处?”李四儿嗤笑一声,“账房钥匙还在那老不死的手里攥着呢!库房的东西都是有数的!我能捞着什么?”
“诶,话不能这么说。”李卫凑近些,眼中闪着精光。
“妹夫不在,你就是这府里实际的主子!底下那些庄子、铺面的孝敬,年底各处的节礼,不都得经过你的手?稍稍指缝里漏一点,还不够咱们兄妹花的?再说了…”
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蛊惑:“那个正头夫人不是被关在庵里了吗?这可是天赐良机!你得赶紧趁着爷不在,把她院子里那些值钱的东西,什么嫁妆啊、体己啊,都想法子弄过来!等她回来,黄花菜都凉了!到时候死无对证,爷难道还会为了个失宠的正室跟你较真不成?”
李四儿听得眼睛渐渐亮了起来。是啊!她怎么没想到!舒云那个贱人虽然不得宠,但嫁妆和多年积攒的体己肯定不少!
以前隆科多碍着面子或许还会过问,如今她“害死”了爷的“孩子”,爷正在气头上,自己趁机把东西吞了,谁还敢说什么?
“可是…”她还有一丝顾虑,“她院里那些下人,尤其是那个老仆和丫鬟,都是死忠…”
“这还不好办?”李卫阴险一笑,“找个由头,打发了便是!就说他们伺候不力,致使主母心生怨怼,行差踏错!你是爷最宠爱的人,如今又‘痛失爱子’,打发几个不听话的下人,谁还敢拦着?”
李四儿越想越觉得可行,脸上露出贪婪而狠毒的笑容:“哥,你说得对!是该动手了!决不能便宜了那个贱人!”
兄妹二人又密谋了一番细节,李卫才心满意足地起身,临走前又不客气地顺走了桌上一个精巧的鎏金手炉。
出了李四儿的院子,李卫并未立刻离府,反而背着手,像个主人似的在府里闲逛起来,遇到姿色不错的丫鬟便用轻佻的目光上下打量,吓得丫鬟们纷纷躲避。
逛至花园假山处,恰逢岳兴阿院里的乳母抱着几件小主子的衣物经过。李卫认得她是舒云的心腹,眼珠一转,故意上前拦住了去路。
“哟,这不是岳少爷的奶嬷嬷吗?这是忙着去哪儿啊?”李卫斜着眼,语气轻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