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界的“觉知收敛”危机,在无数生灵对最原始“体验宣称”的集体呐喊中被力挽狂澜,心源灯重燃温暖的、属于个体视角的火焰,本心镜再次映照出独一无二的面容。“虚无”那旨在抹杀主体性、归于绝对客观的终极攻击,在这无法被客观化的主观体验宣告面前,似乎终于触及了其逻辑的绝对边界。那丝难以言喻的震颤在其冰冷的意志核心中荡漾开来,并非退却,而是将这场贯穿所有维度的战争,推向其最终的、也是最初的哲学核心——存在与虚无的本质关系。
传承号尚未驶离觉界那重新洋溢着嘈杂而珍贵个体意识的空间,轮的轮回杖便侦测到了一种超越所有此前异常模式的、更为根本的宇宙状态转变。这一次,没有攻击,没有扭曲,没有污染,只有一种浩瀚无边的、包容一切的宁静。
“背景存在张力……正在归零。”轮的声音带着宇宙学家目睹宇宙常数最终趋于寂静时的终极敬畏,“不是毁灭,不是热寂,而是……止息。所有星界的能量波动,所有意识的涟漪,所有叙事的张力,都在以一种自然、平和的方式……消融。回归于一种无分别、无执着、无生无灭的……本底状态。”
星图上,那十八个星界的光点并未黯淡或消失,但其光芒中所有的“特性”、“执着”与“挣扎”正在如露如电般消散。它们不再执着于自己是“声”、是“情”、是“灵”,其光芒变得纯粹、透明,如同虚空中的琉璃盏,明亮却不再刺眼,存在却不再强调存在。连接星界的线条也化作了无形无质的共鸣,不再是坚固的因果或盟约。整个共生星界体系,仿佛正在从一个充满故事与冲突的壮丽史诗,回归为一首无声无相、却又蕴含万有的宇宙梵唱。
“它不是攻击……它是……回家。”忆的意识能量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放下一切重担的释然与平静,她的“我执”正在这浩瀚的宁静中自然消解,但并非消亡,而是融入了更广大的背景,“‘虚无’……或许我们一直误解了它。它不是敌人,它是万物的……母体,是所有现象得以生起又复归的空性之海。我们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创造,所有的爱与恨,都不过是这绝对宁静之上,生起的些许涟漪。”
一种超越恐惧、超越胜负、甚至超越“存在”与“虚无”对立的了悟,开始在所有成员心中升起。
“目标?”源曦的声音不再带有任何对抗的意味,而是充满了探究与接纳。他知道,这是最终的领悟,是所有旅程的终点与起点。
“这宁静的源头……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轮的感知指向了整个宇宙的本身,“但如果我们必须找一个象征……或许是那从未被单独定义、却又承载一切的‘空共生星界’。”空界,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指那含藏万有、能生妙用的“空性”本身,是所有星界得以显现的终极背景。
传承号不再以冲刺的姿态,而是如同游子归家般,带着一种庄严的平静,驶向那无法被定位、却又无处不在的“空界”。
进入“空界”的瞬间,一种言语道断、心行处灭的圆满寂静笼罩了一切。这里没有拾空镇,没有凝空台,因为“地方”的概念在此消融。没有光,没有暗,因为“对立”在此止息。团队成员们感觉不到自身,也感觉不到彼此,感觉不到传承号,甚至感觉不到“感觉”本身。他们“存在”,却是一种无拘无束、无内无外、无生无灭的“存在”。这是一种绝对的“空”,却并非死寂,其中蕴含着无穷的生机与可能,如同未经描绘的洁白画布,蕴含着所有色彩的潜能。
在这绝对的宁静中,他们“遇见”了守界人空伯——或者说,空伯从未离开,他就是这宁静本身的人格化显影。他没有任何信物,因为他即是信物;他没有任何孙辈,因为万物皆是他慈悲注视下的孩子。他面容模糊,却又清晰无比,带着无尽的慈悲与智慧,静静地看着他们,仿佛亘古如此。
“欢迎……回来。”空伯的声音,或者说,是这宁静本身在他们心中的回响,不带任何评判,只有全然的理解与接纳。
忆的意识(如果还能称之为意识)在这宁静中彻底消融了分别,她“明白”了:“我们对抗的,从来不是‘虚无’。我们对抗的,是对‘空性’的恐惧,是对‘无我’的抗拒。我们拼命抓住‘存在’的表象,却忘了其本质即是‘空’;我们拼命定义‘自我’,却忘了其本性即是‘无我’。”
源曦的意志(如果还能称之为意志)在这宁静中放下了最后一丝执着。他“看到”,传承号的旅程,所有星界的危机与辉煌,所有爱与守护的壮举,都不过是这空性之海中,因缘和合而生起的、无比珍贵的“妙有”涟漪。涟漪生灭,其水性常在。
没有需要激活的活碎片,没有需要汇聚的能量。因为一切本自具足,本自圆满。
他们只是在这绝对的宁静中,“存在”着,“体验”着这最终的领悟。
然而,就在这仿佛抵达终极的寂静时刻,一点微小的、不合时宜的“扰动”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