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纳特当然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就在门外走廊里和努诺卡攀谈。
之所以能等得住,没有把儿子立刻叫进来,说白了也是因为博纳特本身就想借机探一探努诺卡的底。
探一探这个确实让自己很信任的家族重臣,到此等关键时刻是否还能经受得起考验。
听闻父亲问起这方面的情况,安提加也是不打绊子地如实道来。
“他很好,爸。”
“表哥他就像往常一样,看待问题和考虑利益都是以家族为出发点,而非他个人。”
“只不过——表哥他在处理这次事件的看法上,有些和我不一样的意见。”
“他觉得现在这种时候正是用人之际,需要拉拢那些杂牌军。所以非但不能动用强力手段收拾他们,反而要多给他们分出来一些利益,让他们也从内部尝到甜头和好处,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确保他们对外部,尤其是对战争的抗压能力。”
“嗯......然后呢?还有别的吗?”
“别的?”
摆出一幅思考样的安提加想了一会儿,很快摇起了头。
“没了,他给我的建议就涉及这一方面,希望我从宪兵司令的角度控制施压,简而言之就是不要把那些杂牌军逼得太过分了,防止他们走投无路,或者说狗急跳墙吧。”
“那你呢,你又是怎么看,又打算怎么做,打算如何处置你表哥给你的建议。”
博纳特的发问一问接着一问,倒是习惯了这种被老爹居高临下、你问我答式对话的安提加,依旧很是顺从地如实答道。
“我的话,道理上我理解表哥为什么建议我这么做,也觉得这其中有一定的道理。”
“但在实际执行层面上,我不打算采纳表哥的建议。”
“原因很简单,爸。”
“这些杂牌军根本就是一帮投机主义入脑的三流武装分子,我观察了他们这么久,这是我所认为的最准确定义。”
“他们对您所谓的忠诚、拥护,都是假的,只有‘谁赢我支持谁’才是真的。”
“坦率地说,现在的前线态势和整体形势,对我们都较为不利。我们当然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夺回胜利,但这些杂牌军,他们可不这么认为,他们只会考虑‘站队要趁早’的投机问题。”
“我这么说是有根据的,爸。您想想,这帮杂牌军只用了一个晚上,就证明了自己在前政府时代的效忠和宣誓其实狗屁不是。”
“面对您的一夜革命成功,他们甚至连反对您的声音都不敢发出,仅仅只是因为您是笑到最后的胜者,而这帮路边臭虫们希望能从您这儿分享到胜者的荣光。”
“除了安德罗,也只有安德罗敢自立门户,第一时间宣布不接受您的统一改编外。其余人,都只不过是一群等着被栓链子的狗罢了,他们从不在乎狗主子是谁,谁能给他们扔骨头他们就认谁当主人。”
得益于博纳特的言传身教,安提加不只是在性格上,在认知与价值观上也与自己的暴君爹有着非常多的相似之处、共同点,其中一项便是绝对的丛林法则。
那些非博纳特家族嫡系的前政府军部队,也就是现如今的杂牌军部队,在政变当晚选择一枪不发、静观其变。
视首都曾经一度发出的召集令如无物,全程坐看博纳特为首的陆军司令部和前政府官僚集团,从物理意义上打成一片。
最终导致整个首都被博纳特的嫡系部队,搞成了“西比西比苦跌塔”的非洲版限时活动复刻。
等太阳再次升起时,除了散落满地已经没了温度的子弹壳,和都快要凝固成一坨的血泊外,再无什么前政府时代的东西被博纳特留存下来。
在博纳特父子的“丛林法则”价值观下,这伙杂牌军自然就成了妥妥的窝囊废、活该当炮灰。
道理很简单,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在我成王的胜利之路上,你居然连阻挠我一下都不敢,就静看你的前主子被我像条狗一样库库乱杀,那你这不是怂逼窝囊废是什么?
既然是怂逼窝囊废,那就活该被征服,活该当炮灰去死。
怜悯是一种原罪,而对弱者和废物的怜悯更是罪大恶极、罪无可赦。
我把你当炮灰弄死那说明我是王者、我他妈有本事,你被我弄死只能说明你就是个窝囊废、你活该,这就是这世界运行的基本法则理应如此。
以高材生身份从美国留学归来的博纳特,学到了这一手“美式真传”,而后又以父亲的身份言传身教给了自己的儿子。
说起来也是搞笑,在这么一套奇葩外加坏到家的扭曲价值观下,博纳特父子俩反倒是对安德罗相当佩服、点赞有加。
因为安德罗的快速反应部队长期部署南方的缘故,就算反应速度再快,也绝无可能一夜之内贯穿南北,北上到北部区域的首都镇压政变和博纳特对着干。
更不要说博纳特当时还有好几支嫡系精锐部队,摆在了随时能前出阻止安德罗北上捣乱的关键位置上,哪怕拖时间都能把生米拖成熟饭,拖到博纳特把首都这边的事解决。
所以在政变当晚,博纳特其实压根没把安德罗的快速反应部队往眼里磨,最为防备的还是距离首都圈较近的那几个杂牌军旅。
博纳特本想着是以自己和安德罗的关系,你拜把子兄弟我都把生米煮成熟饭了,兄弟我成王了都要给你封侯拜相了,之前你哪怕再不支持我扯旗造反,这时候也该向现实低头、识时务者为俊杰了吧。
可结果却是安德罗压根不认博纳特的军事政变,事发第二天就发表声明谴责博纳特,并宣布自己依旧维持前政府军快速反应部队的编制与番号不变。
言外之意就是你博纳特爱他妈改编谁改编谁,爱给谁封侯拜相给谁封侯拜相,老子他妈不稀罕,你这造反头子自己玩蛋去吧!
整这一出当时就给博纳特气得不轻。
可短暂的气愤过后,博纳特很快一转大喜,当时就当着自己儿子的面说“好!不愧是我博纳特几十年的好兄弟!果然是条汉子不是狗,老子就喜欢这种敢跟我对着干的牛逼人士!”。
打小起就叫安德罗“干爸”叫了二十多年的安提加,当时也和他老子一个操性。
面对博纳特的大喜过望,是立刻竖起大拇指说“好!我干爸果真不是一般人,面对权钱利诱还能毅然选择对着干,实乃英雄豪杰也!”。
至于往后派兵攻杀安德罗,大行剿匪之事,整天在媒体上骂安德罗如何如何,那在博纳特眼里就属于“打是亲骂是爱”。
一旦把安德罗打服打知错,那还是要把好兄弟高官厚禄给伺候上的,咱哥俩一块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