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堡的灯光永远带着一种冰冷的金属质感,即便是在这间经过特殊改造的观察室里,空气中也漂浮着消毒水与能量仪器运作时产生的混合气味。但此刻,老廖的心头却燃着一团滚烫的火,这团火足以驱散周遭所有的寒意,将他连日来紧绷的神经彻底熨帖。
当陈朵的指尖缓缓抬起,精准地指向桌面上那个鲜红的苹果时,老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那根手指纤细、苍白,带着长期缺乏阳光照射的脆弱感,却在这一刻爆发出千钧之力,击碎了他心中最后一道防线。他从事异人中特殊个体的照护与引导工作近二十年,见过太多被命运扭曲的灵魂,也亲手尝试过无数种治疗方案,但从未有过一次,像此刻这般感受到“奇迹”二字的重量。
眼前的陈朵,不再是那个被蛊毒侵蚀、失去自主意识,如同精密仪器般只会被动执行指令的“器物”。就在半个月前,她还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眼神空洞得像深不见底的古井,无论老廖如何尝试沟通、如何用温和的语气呼唤她的名字,都换不来一丝一毫的回应。那些按部就班的治疗方案,那些专家们引以为傲的理论体系,耗费了三年时间,却只让她维持着最基本的生命体征,连一个简单的眨眼回应都无法实现。
而这一切的改变,都始于那个神秘的“隐医”罗恩。
从最初收到那份匿名发送的治疗方案时的疑虑重重,到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尝试执行,再到亲眼见证陈朵从对外界刺激产生微弱反应,到能够分辨不同的物品,直至此刻主动做出选择——老廖心中的天平早已彻底倾斜。他不再将罗恩的指令当作仅供参考的建议,而是奉若神明的圭臬,每一个细节都严格执行,不敢有丝毫偏差。
这份近乎盲目的信任,很快就在暗堡内部引发了争议。
例行的项目评审会议上,环形会议桌的另一端,几位头发花白的保守派专家面色凝重。主位上的老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廖忠同志,我必须再次提醒你,这位‘隐医’的身份至今不明,其治疗方案过于激进,完全违背了我们长期以来遵循的安全准则。陈朵的身体状况特殊,体内蛊毒复杂多变,这种没有经过临床验证的方法,随时可能引发不可预测的风险,甚至危及她的生命!”
“风险?”老廖猛地一拍桌子,厚重的实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桌面上的文件都微微颤动。他站起身,常年风吹日晒的脸上布满了狰狞的红血丝,眼神锐利得像出鞘的刀锋,“我TM比你们任何人都清楚风险!从陈朵被送到暗堡的第一天起,我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你们口口声声说安全准则,说临床验证,可三年了!整整三年!你们那些循规蹈矩的方法,除了让她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活着,还带来了什么?!”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回荡在寂静的会议室里。“现在,她能看了,能听了,能主动选择了!她眼里有光了!这就是希望!是她唯一的生路!”老廖的手指重重地指向监控屏幕,屏幕上,陈朵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似乎在回味刚才做出选择的瞬间。“谁要是敢在这个时候叫停,谁就是跟我廖忠过不去,就是要掐断这孩子唯一的活路!后果,你们承担得起吗?”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几位专家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不甘与犹豫,却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语。老廖的强硬态度固然令人忌惮,但更具说服力的,是陈朵身上那些实实在在、无法辩驳的积极变化。监控数据不会说谎,她的生命体征日趋稳定,脑电波活动也逐渐趋于正常,这些都是之前三年里从未出现过的向好迹象。
最终,会议在沉默中结束,反对的声音被彻底压下。老廖重新坐回座位,紧绷的身体缓缓松弛下来,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知道,自己这一步棋走得有多险,他不仅押上了自己的职业生涯,更押上了对陈朵的全部责任感与希望。但他毫不后悔,因为他坚信,那位远在三一门的神秘隐医罗恩,会带着陈朵走出这片黑暗。
窗外的夜色渐浓,暗堡的轮廓在夜色中显得愈发肃穆。老廖站在观察室的玻璃前,看着里面安静坐着的陈朵,心中默默念道:“罗恩先生,我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