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能源库房的通道,已不再是金属与复合材料的结构,更像是某种生物的、病态的腔体。墙壁上的锈迹厚重得如同苔藓,踩上去有一种令人作呕的湿软感,并且像呼吸般微微起伏。空气中弥漫的腥甜气味浓烈到几乎实质化,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铁锈与腐烂的血液。诡异的低语声无处不在,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钻入脑海,挑动着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恶意。
奥西拉指挥官凭借着对空间站结构的熟悉,引领着林墨和瓦尔在扭曲变形的通道中穿行。她那把特制的手枪每一次轰鸣,都能精准地将从阴影中扑出的、完全失去人形的畸变体击退或粉碎。但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紧抿的嘴唇显示出她正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这里的规则锈蚀强度,远超指挥室。
“低语……在试图扭曲我的认知。”奥西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它在向我展示……我最恐惧的画面,最悔恨的过去。”
瓦尔博士的情况更糟,他几乎是靠着林墨的半搀扶才能前进。作为理论物理学家,他的思维结构对逻辑和确定性有着极高的依赖,而此地混乱的、自相矛盾的物理规则对他而言无异于最恶毒的酷刑。他不停地喃喃自语,试图用破碎的公式去描述眼前光怪陆离的现象,双眼因过度运算和认知冲突而布满血丝。
“不对……重力常数在这里是波动的……光速……光速被降低了?不,是时间流速不均……看那摊‘液体’,它在同时向上和向下流动……这违背了……”
林墨强忍着脑海中不断翻腾的、来自钥匙碎片的共鸣刺痛以及锈蚀低语的侵扰,将大部分精力集中在维持三人的防御阵线上。他的能量步枪射击精准而高效,但每一次开火,都感觉自身的“存在感”似乎被剥离了一丝,融入周围那令人窒息的锈色背景中。
“坚持住,瓦尔博士!奥西拉指挥官!”林墨低吼道,试图用声音唤醒同伴逐渐沉沦的意志,“想想伊莎为我们争取的时间!想想空间站里还可能存活的人!”
提到伊莎,奥西拉的眼神清明了一瞬,她猛地甩了甩头,仿佛要将那些低语从脑海中驱散。“就在前面!能源库房的主气密门!但……它看起来……”
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然而,那扇本该是坚固合金的大门,此刻却像一块巨大而肮脏的、半凝固的血痂,表面布满了搏动着的、暗红色的血管状纹路。门框周围的墙壁已经完全“肉质化”,甚至能看到类似肌腱的组织在锈迹下蠕动。
“它……活了?”瓦尔博士惊恐地后退半步。
“是规则锈蚀将无机物‘有机化’了。”林墨沉声道,他能感觉到钥匙碎片在接触到这扇“门”时,传来一阵更加尖锐的刺痛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渴望?“伊莎,能破解吗?”他习惯性地问道,随即意识到伊莎已经不在了。一股沉重的失落感扼住了他的喉咙。
奥西拉上前一步,将手按在一个尚未被完全覆盖的控制面板上,试图手动输入权限代码。然而她的手指刚触碰到屏幕,那屏幕就瞬间被锈迹覆盖,并且像某种酸性物质般开始腐蚀她的手套。
“不行!权限被彻底污染了!”
就在这时,那扇“血肉之门”中央,突然撕裂开一道缝隙,如同张开的巨口。克罗克那金属摩擦般的声音从深处传来:
“欢迎……来到我的……王国!规则的……残渣们!”
缝隙扩大,露出了后面的景象——
能源库房内部的空间比预想的更加庞大,但已经完全失去了原本的功能性。巨大的能量导管像被抽干了汁液的藤蔓般枯萎、锈蚀,从天花板垂落。储存能量的水晶阵列大部分已经碎裂,黯淡无光,如同死去的昆虫复眼。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片不祥的、如同夕照般的暗红色光芒中,空气中漂浮着细密的、如同孢子般的锈色尘埃。
而克罗克,就站在空间中央,一个由废弃零件和扭曲金属堆积而成的、如同王座般的结构上。他的畸变比监控画面中看到的更加彻底——超过四分之三的身体被暗红色的、带着金属光泽的锈蚀甲壳覆盖,右臂异化成了一只巨大的、如同螃蟹钳般的结构,左眼则变成一个不断旋转的、散发着红光的复杂几何体。他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规则扭曲力场,连他脚下的地面都在微微液化、重组。
在他周围,还有数十名同样发生严重畸变的叛军,他们如同忠诚的猎犬,发出非人的咆哮,眼中闪烁着与克罗克同源的红光。
“奥西拉……你最终还是来了……”克罗克的金属脸庞扭曲出一个笑容,“来见证……旧秩序的终焉……以及……新规则的诞生!”
他猛地一挥手,那些畸变叛军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战斗!”林墨厉声喝道,举枪射击。能量光束打在畸变体身上,爆开一团团锈色的火花,但它们的动作只是稍稍一滞,便继续疯狂扑来。它们的身体强度远超外面那些杂兵。
奥西拉利用掩体,以精湛的枪法点射,每一枪都瞄准畸变体的关节或疑似能量核心的部位,效率极高。瓦尔博士则蜷缩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徒劳地试图用便携设备干扰周围的规则场,效果微乎其微。
林墨将钥匙碎片的共鸣之力勉强附着在能量步枪上,使得他的攻击带上了一丝微弱的、银色的光泽。这种攻击似乎对畸变体更具杀伤力,被击中的畸变体会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伤口处有银色的光丝蔓延,暂时抑制锈蚀的再生。但这对他自身的消耗也极大,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在被一点点抽空。
战斗异常惨烈。畸变体数量众多,且悍不畏死。林墨和奥西拉被迫节节后退,弹药和能量飞速消耗。
“必须……必须接近备用零件柜!”瓦尔博士指着库房深处一个相对完好、被某种微弱能量场保护的柜子喊道,“就在克罗克王座后面!”
但通往王座的道路被畸变体层层阻隔。
就在局势岌岌可危之时,库房内的暗红色光芒突然剧烈地闪烁起来,如同心脏的悸动。克罗克发出一声混合着痛苦与狂喜的咆哮,他身上的锈蚀甲壳开始进一步增生、变形,他的力量似乎在不断提升,但那种疯狂与非人的气息也越发浓重。
“感受到了吗?……伟大的‘咀嚼’……它在赐予我力量!”克罗克的声音变得更加扭曲破碎,“你们……无法阻止……规则的……归零!”
林墨感到钥匙碎片的刺痛达到了顶峰,同时,一段破碎的、来自碎片本身的“信息”强行涌入他的脑海——那并非语言,而是一种纯粹的“感知”:他“看”到了克罗克与某个庞大、饥饿的意志之间,存在着一条无形的、如同脐带般的连接。那条“脐带”正源源不断地将混乱与腐朽的规则注入克罗克体内,同时也在汲取着他残存的人性与秩序。
“他在被‘喂养’!”林墨瞬间明悟,“同时也是‘锚点’!切断那条连接!”
他不再节省力量,将钥匙碎片的共鸣之力提升到极限,银色的光芒从他体内迸发,暂时驱散了周围的暗红光芒。他举起能量步枪,不再瞄准克罗克的身体,而是瞄准了他与虚无之间那条无形的“脐带”!
“愚蠢!规则……岂是你能……”克罗克嘲弄的话语戛然而止。
银色的能量光束并未直接攻击他,而是击中了他前方空无一物的空间。然而,那里却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尖鸣!一条扭曲的、半透明的、由无数破碎符号和混乱几何构成的“通道”被迫显现在现实中,并且剧烈地波动起来!
克罗克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他身上的锈蚀甲壳瞬间出现了无数裂纹,红光急速闪烁、明灭不定。周围所有的畸变体也如同被切断了提线的木偶,动作瞬间僵直,甚至有些直接崩解成一滩锈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