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深深垂下头，前额几乎触碰到冰冷的地面，烛光在他身上投下孤独而脆弱的影子。
“我祈祷……并非为了权柄或荣耀，只求这天灾快些过去，求一线生机……告诉我，先祖啊，我到底……该如何是好？”
他的低语，最终消散在无尽的寂静和先王们沉默的凝视之中，没有回答，唯有地底深处传来的、象征生存的微弱通风声，持续不断，如同这个王朝最后的心跳。
东境，烛火在潮湿的石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威廉·卡文公爵沉重的脚步声在狭窄的掩体中回荡，像一声声压抑的战鼓，他忽然停下。
“佩恩这小子……果然不简单。”
他低沉的声音在石壁间碰撞，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余悸。自己的长子威莱内尔垂手立在阴影里，庞贝斯则不安地摩挲着手中的琥珀念珠。
“若不是我亲眼见过他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对他神奇的过往有所了解……”威廉转过身，烛光在他深刻的皱纹间跳动，“我们此刻恐怕早已沦为灾厄中的枯骨。但事实，他分毫不差地应验了他的预言。”
他猛地抬手，止住了威莱内尔欲言的嘴唇。“东境粮仓充盈，军队刀剑锋利，这是我的底气。但真正让我们躲过这场天灾的，是我心里那个声音——那个要我信他的直觉。”
公爵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位臣子，“他身上缠绕着太多谜团。那个随行的伽德族先知，那个能预知灾厄的能力……我要你们，从今日起，时刻盯紧他，但绝不可表露敌意。”他的指尖划过地图上佩恩领地所在的南方，“暂时地，与他交好。这样的人，要么为我所用，要么……”
他没有说完，但地下掩体中的空气骤然凝固。
风神教廷·洛坎圣山。
地下风神教廷的议事厅，比地上窗外的暮色更加阴沉。
“耻辱！”一位身着银边白袍的祭祀猛地将权杖顿在地上，声响在大理石柱间炸开，“一个南方乡野小子，一个甚至不曾沐浴过神恩的凡人，竟能窥见连我们都无从得知的天机！风神的启示何在？教廷的威严何在？”
另一位主教挥袖指向南方，仿佛要隔空将那个名字碾碎，“佩恩！他这次预言的风头，彻底盖过了洛坎圣山的荣耀！这是对信仰根基的挑战，绝不能容忍！”
“够了。”一个疲惫的声音打断喧嚣。主教奥斯博特缓缓起身，苦笑着摇头，“挑战信仰？加顿，他挑战的恐怕是你苦心经营的权威吧。那是伽德族的先知之眼，不是他的神力。我们何时变得如此……惧怕真相？”
他环视着一张张或愤怒或惶恐的面孔，“看看这满目疮痍的世界！世人需要的是面包、是庇护、是希望，而不是我们在这里为了虚无的颜面内斗！若连拯救苍生的本分都忘了，风神的信仰才会真正崩塌！”
长桌尽头，一直沉默的风神大主教卢特缓缓抬起眼帘。他的手指抚过胸前的风神徽记，声音不高，却让整个大厅瞬间冰封。
“不，奥斯博特。”他灰色的瞳孔里没有怒火，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洞悉，“那小子身上缠绕的气运，非同寻常。它或许无关神恩，却足以动摇世人眼中的神权。他必须被……‘关注’。”
他顿了顿，最后一个词轻得像一片落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在他真正成为威胁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