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被夜不收严密监控的那家皮货商行,果然在数日后开始了不寻常的动静。先是夜间有满载着特定矿石和铁料的马车秘密进入,随后后院日夜传来打造铁器的声响,更是高价从附近搜罗懂得冶铁、烧窑的匠人,行事虽隐秘,但在专业的侦查面前,依旧露出了马脚。
“他们上当了。”蓝玉听着汇报,冷笑连连,“正在紧锣密鼓地打造先生送给他们的‘大礼’呢!真是迫不及待地想找死!”
林奇却并未放松:“还不够。要让他们深信不疑,还需要一阵子。而且,必须确保这份‘大礼’在他们最核心的工坊内‘绽放’。”
他深知,对手也非蠢材,必然会进行小规模试验。但有些设计上的缺陷,不在特定条件下是无法暴露的。他在赌,赌对方在巨大诱惑下的急功近利。
就在这看似顺利的布局中,一场来自千里之外的风暴,已悄然刮向北疆。
一骑快马,携着金陵而来的加急文书,直接闯入了总督行辕。
蓝玉拆开火漆封缄的文书,只看了一眼,脸色便瞬间阴沉下来,怒极反笑:“好!好得很!真是一刻都不让老子消停!”
林奇接过文书一看,眉头也皱了起来。这是朝廷转来的弹劾副本,以及朱元璋责令其“明白回奏”的谕令。弹劾的核心罪名有三:
其一,北疆战事已息,蓝玉仍大肆征发民夫,兴建“奇技淫巧”之工坊,穷兵黩武,耗尽北地民力。
其二,纵容林奇此等“来历不明之妖人”,以虚妄之术蛊惑军心民心,所行“石油灯”、“猛火油”等物,皆乃“不祥之物”,违背圣人之道。
其三,擅杀、囚禁朝廷命官(指李焕及其党羽),独断专行,目无朝廷法度。
落款是几位以清流自居的御史,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背后若没有更强的势力推动,仅凭几个御史,绝无可能形成如此整齐的联名攻势。
“他们在外围破坏不成,便想从根子上动摇我们。”林奇将文书放下,声音依旧平静,“这是要借助朝堂舆论和陛下的疑心,将我们彻底摁死。”
蓝玉冷哼一声,眼中凶光毕露:“老子行得正坐得直!北疆如今百业待兴,府库日渐充盈,军中士气高昂,这都是实打实的功绩!岂是几句酸腐文人嚼舌根就能抹杀的!”
“功绩是其一,但如何让陛下和朝中诸公‘看到’并‘相信’这些功绩,是其二。”林奇目光深邃,“大将军,我们的回奏,或许可以……更‘生动’一些。”
他看向了那盏稳定燃烧的石油灯,又想起了那咆哮的“猛火油”。有些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饵已入水,鱼在咬钩。而岸上的猎人,却也迎来了身后的冷箭。局面,愈发错综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