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故作好奇:“孔先生可有异议?”
孔希玉尴尬一笑:“或许是清田的人弄错了,兖州府那些地,应该不是我们孔家的。”
“那究竟是谁家的?”
孔希玉干咳几声,支支吾吾答不上话。见他这副模样,陈墨心中充满不屑。
他懒懒说道:“原来如此,那我得请何大人再仔细查证。告辞了,还要回去与他商议。”
孔希玉急忙挽留:“陈按台何必着急?听说您也是理学大家,不如留下交流几日?”
陈墨哪里算理学大师,当世公认的大家不过宋濂数人而已,孔希玉这记马屁拍得不是地方。
陈墨冷淡回绝:“不必了,衙中事务繁多,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陈墨深知朱元璋的态度,何秋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来山东岂会只为清田?孔家天真,他却一点也不天真。
几天后,何秋领着一众锦衣卫亲自来到孔府,孔希用匆忙出门相迎。
“何大人今日带这么多人来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何秋含笑答道:
“没什么大事。前些天清田时有佃户阻挠,我手下查明是孔家有人煽动,所以特来带人回去问问。”
孔希用闻言脸色发白,心中暗恼那些佃户竟将孔家供了出去,却只能强笑道:
“大人,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何秋盯着他说道:
“误会?孔先生莫非觉得我们锦衣卫办事不实?”
“这可是证据确凿的事,还请你不要妄加猜测。”
见拦不住何秋,孔希用只得跟在一旁,眼睁睁看着他带走了涉事的孔家人。
何秋当着孔希用的面将人拿下后,又对他说道:
“孔家乃是名门,莫要让几颗老鼠屎坏了整锅汤,还请转告衍圣公,务必修整门风。”
孔希用面上连声应承,心中却在暗骂:你一介锦衣卫,也配与我圣人之后谈论门风?
待何秋离开曲阜,孔希用急忙去找孔希学等人商议。
孔希学早已焦急万分,见他回来忙问:
“究竟怎么回事?锦衣卫怎敢如此放肆,直接进门拿人?”
孔希用沉着脸将经过说了一遍。
孔希玉怒道:“这是哪房做的蠢事!竟指使佃户与锦衣卫作对?是要害死我们孔家吗?”
孔希学面露尴尬——这事正是他暗中指使。他实在咽不下被夺去衍圣公爵位这口气,即便爵位传给了儿子,他仍心有不甘,便岔开话题道:
“锦衣卫虽经陛下清洗,如今却还有这般势力。不过不必太过担忧,他们应当不敢对孔家如何。”
“大不了我们上奏朝廷,想来朝中诸位大人看在先祖面上,也不会为难我们,锦衣卫终究会退让的。”
孔希玉愤愤不平:“难道就任由这群人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
孔希学默默点头。孔家已得罪了朱元璋,先前圣旨便是明证。若锦衣卫真要对付孔家,朝臣又能多说甚么?
“昏君奸臣啊!”
孔希用沉吟片刻,提议道:
“不如我们奏请陛下赐婚,求娶一位公主或郡主给言乐。如此与陛下结了亲,往后应当就不会再为难我们了吧?”
孔言乐正是孔希学之子,新袭了衍圣公爵位。
这个主意似乎可行,孔希玉思量后说道:
“我看可行,不如就让侄儿去京城走一遭?”
孔希学也同意了。反正孔言乐留在曲阜也无甚作为,不如让他去京城疏通关系。
年仅十五岁的孔言乐就这样被孔家送往京城,求见朱元璋请求赐婚。
没过多久,何秋又一次登门,并且直奔孔庙而去。
连孔希学也慌了神,兄弟几人匆忙带着少许人手赶往孔庙。
“快,再快点!”
孔家兄弟不断催促。
抬轿的轿夫累得直喘,也只能咬牙加快步伐。速度一上来,轿子颠簸得比骑马还难受,孔家兄弟几个吓得心惊胆战。
又赶了一段路,轿夫喘着粗气回禀:“大爷,孔庙到了。”
孔希学掀开轿帘,一眼望见前方围着一大群人,急忙命轿夫停下。兄弟几人快步走向孔庙,生怕出了什么乱子。
何秋带着一百多名锦衣卫站在孔庙门前,正与手持武器的孔家人对峙。孔家人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拦住何秋不让他进庙,周围还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何秋冷冷望着这群人,开口道:
“你们是想抗旨吗?莫非打算谋反?”
何秋此次前来,正是要拆除孔庙中的孔子雕像。如此大的动作,孔家人自然不敢放他进去。
至于围观的百姓,其中不少也姓孔,但正如明朝后期的宗室一般,血缘渐远,情分也淡了。
更何况,人总有混得好与不好的分别。那些境遇一般的孔氏子弟在曲阜如同主宗的奴仆,一直受他们剥削。听说何秋要来拆他们祖宗的雕像,这些人并不着急,反而乐呵呵地看热闹,就差没拍手称快。
倒是有些混得好的孔氏子弟,自发聚在一起,试图阻拦何秋。
孔希用气喘吁吁地跑到何秋面前,扶着膝盖大口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