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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二号楼的常客与马尾辫女孩(2 / 2)

“你……好像经常来这里自习?”吴普同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鼓起体内积攒不多的勇气,再次尝试开启对话。他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紧,这种主动与陌生异性交流的行为,对他这种习惯了埋头苦读、社交圈狭窄的人来说,不亚于一场小小的挑战。

“嗯,这里比较安静。”女孩回答道,声音依旧不高,但在这安静的走廊里足够清晰。她双手捧着温热的水杯,仿佛在汲取那一点点宝贵的热量,目光落在前方地面上自己晃动的影子上。

“是啊,一号楼人太多了,找个座位都难。”吴普同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连忙附和,试图拉近彼此的距离,“我是畜牧养殖专业的,大二。叫吴普同。”他顺势报上了自己的姓名和专业,像一个递交名片的商人,只是这“名片”简单得只有基本信息。

女孩侧过头,快速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打量和判断,犹豫了大概一两秒钟,才轻声说道:“我是食品加工专业的,也是大二。叫马雪艳。”

马雪艳。吴普同在心底默默地、认真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很普通,甚至有些乡土气息的名字,但在此刻此景,从她口中说出,落在他耳中,却仿佛带着一种独特的、温暖的韵律,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心湖,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食品加工?那和我们专业还挺相关的。”吴普同努力让对话显得自然流畅,试图寻找共同话题,“都在农口上,将来没准儿还能合作呢。”他试图开个小小的玩笑,但话一出口又觉得有些生硬。

“嗯。”马雪艳再次点了点头,嘴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下,但并未接续这个关于“合作”的话题。

回到教室,各自归位。这次短暂的、内容贫乏的交流,并未带来任何实质性的信息增量,但它却成功地打破了一层横亘在两人之间、薄如蝉翼却坚如冰层的无形壁垒。自那以后,当两人再次在这间空旷的教室里不期而(或者说如期而)遇时,不再是完全的陌生人了。偶尔,当吴普同抬头,目光恰好与也因为思考问题而抬起头的马雪艳相遇时,两人会互相微微点头,嘴角牵动一下,算是心照不宣的打招呼,一种基于“二号楼常客”身份的、初步的认同感悄然建立。

随着冬日的深入,在二号楼相遇的频率越来越高,吴普同也尝试着又找机会和马雪艳聊过几次。有时是在学习间隙,两人同时起身活动,在教室后方狭小的空地上不期而遇;有时是一起收拾东西离开教学楼,在返回宿舍的同一条路上。对话的内容始终围绕着安全区——学习。“今天这套阅读题生词真多。”“快要期末考试了,感觉时间好紧。”“你们食品专业也要学高等数学吗?真头疼。”……都是些学子之间最寻常的抱怨和共鸣。

但从这些简单、琐碎、甚至有些枯燥的交流碎片中,吴普同凭借一种直觉,慢慢地、一点点地拼凑着关于她的信息拼图。她果然是衡水景县人。提到家乡时,她的语气很平淡,没有太多的眷恋或抱怨,就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吴普同却能从那份平淡背后,隐约感受到一种与自己相似的、根植于土地的沉稳和一种不向外人言说的韧性。她说话总是言简意赅,不张扬,不浮躁,每个字都像是经过思考才说出来,眼神清澈见底,带着一种未经世俗过多雕琢的真诚。她不像梁天赋身边那些妆容精致、衣着时髦、谈笑间带着优越感的女伴,她就像一枚被山间清泉反复洗涤过的鹅卵石,沉默地躺在河床底部,没有耀眼的光芒,却质地坚实,触手温润,自有其独特而耐人寻味的美感。

吴普同开始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期待每天去二号楼的那段时光了。不仅仅是为了那里绝对的学习效率,似乎也因为那里有一个熟悉的、安静的、能让他感到莫名安心和平静的身影。有时,如果他因为课程或者别的事情耽搁,去到教室时发现那个靠窗的位置空着,心里会没来由地泛起一丝淡淡的失落,仿佛这间教室也因此而失去了部分灵魂;而当他推开门,一眼看到那个扎着马尾辫的、挺直的背影已经如同雕塑般坐在老地方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小的满足感和安心感便会悄然弥漫开来,仿佛航船看到了熟悉的灯塔。他依旧会立刻投入到自己的学习世界中,与那些艰深的学问搏斗,但那个角落的存在,那个稳定而专注的气场,仿佛让这间空旷寒冷的教室,不再那么冰冷和与世隔绝。

他竭力克制着自己,不让这种关注演变成不切实际的幻想。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地知道压在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四级考试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期末成绩关系到奖学金和未来的出路,而远方那个需要他支撑的家,更是他一切努力的原始驱动力和沉重枷锁。他目前没有任何资格和余力去分心思考学习之外的风花雪月。他对马雪艳的这种悄然滋生的关注与好感,更像是在漫长、枯燥且充满压力的荒漠行军途中,偶然发现了一株迎着风沙顽强生长的、不知名的淡雅小花。它不艳丽,不馥郁,甚至不起眼,却以其安静而坚韧的生命姿态,给疲惫不堪的旅人带来一丝无声的慰藉、短暂的喘息和一种精神上的微妙陪伴。

这个冬天,因为二号教学楼的发现,因为那个名叫马雪艳的、食品加工专业的女孩的出现,在吴普同的生命体验里,被赋予了不同于以往的复杂质感。那间空旷陈旧的教室,那盏滋滋作响的昏黄日光灯,那个安静而专注的马尾辫背影,以及那几次简短、笨拙却印象深刻的对话,共同构成了一幅色调偏冷、却在内里隐隐透出些许暖意的画面,深深地镌刻在了他关于大学时代的记忆底片上。他知道,前方的征途依然漫长而布满荆棘,四级考试的关口必须全力冲刺,家庭的期望与现实的困境依然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但至少,在这个格外寒冷的冬季,在这座被多数人遗忘的旧楼里,他并非绝对的孤身一人。有一种无声的、默契的、建立在共同奋斗基础上的陪伴,正在悄然发生,如同厚厚的冰雪层下,那悄然涌动、蓄势待发的春水,虽然微弱,却预示着某种可能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