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坐,坐!”栓子妈这才挨着栓子坐下,看着儿子,怎么看也看不够。
油灯的光晕里,小小的堂屋充满了久违的热闹和温馨。
大家吃着,聊着,铁柱追问着部队里的新鲜事,栓子挑些能说的讲,逗得栓花栓梅咯咯直笑。青香则小声跟栓子妈说着村里近来的闲话。几碗酒下肚,气氛更是热烈,连屋外的寒风似乎都绕道而行了。
酒过三巡,桌上的菜下去大半,铁柱正比划着说今年野猪特别多。青山又给栓子和铁柱添了点酒,然后放下酒瓶,手自然地搭在栓子肩膀上,力道不轻不重。
“栓子,”青山开口,声音比刚才沉静了些,带着酒意熏染后的暖意,却也更显认真,“回来了就好。往后日子长着呢,家里有兄弟们帮衬着,甭担心。”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栓子妈欣慰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的脸,以及栓子虽然笑着却难掩对未来思量的眼神,接着说道:“你这身本事,在部队练出来的,搁咱这儿也不能埋没了。工作的事,我已经和海生所长说好了,你去派出所。”
栓子握着搪瓷缸的手微微一顿,酒液在缸壁上轻轻晃了晃。
他抬起头,对上青山那双在油灯光下显得格外沉稳可靠的眼睛。
栓子的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不确定地眯起,喉结上下滚动着,声音带着点试探:“派出所?青山哥,这……这能行吗?我在部队学的那些,搁这儿能用上?”
他下意识挺了挺腰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搪瓷缸沿,仿佛那冰冷的触感能让他更清醒些。油灯的光在他微黑的脸上跳跃,映出几分军旅生涯磨砺出的坚毅,也透着一丝初回乡野的忐忑。
青山咧嘴一笑,又拍了拍他的肩,力道带着安抚的暖意:“咋不行?海生所长点名要你这样儿的,作风正,眼神儿利索,又在部队练过本事,正合适!手续都打点好了,过两天你就去报到。”他端起自己那碗酒,呷了一口,目光扫过栓子妈那张瞬间舒展开皱纹的脸,“婶子,您这下可放心了,栓子搁家门口吃公家饭,天大的好事,不说说回来,这拿枪干活,有一定的危险性。”
“哎哟!这……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栓子妈双手在围裙上搓了又搓,浑浊的眼睛里涌上泪花,声音发颤,“青山,婶子……婶子都不知该咋谢你……”她伸手想去拉儿子的胳膊,又怕耽误正事似的缩了回来,只是不住地点头,嘴角咧开的笑纹更深了。
铁柱在一旁听得真切,“啪”地一拍大腿,震得桌上的碗碟轻响:“嘿!我就说栓子兄弟,你青山哥可是早早就在帮你谋划这份差事了!往后咱这十里八乡的,看哪个不长眼的敢炸刺儿?青山你路子硬!”他端起酒碗就凑过来,非要跟栓子碰一个,“来来来,青山,栓子,这碗酒哥敬你们!”
栓子被大伙儿的热情包围着,那股子压在心底的酸涩感被冲得七零八落,只剩下一股暖烘烘的劲儿直往上涌。
他端起搪瓷缸,和铁柱重重一碰,酒液溅出几滴:“铁柱哥,青山哥,喝酒!”他仰脖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气直冲脑门,却让他浑身都舒坦起来,眼神也坚定了不少,侧头看向青山,“哥,我听安排!部队教我的就是守规矩、护一方,搁哪儿都一样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