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杨护士点点头，用筷子尖点了点碗里的蛇肉，“咱们林场这片老林子，好东西不少。岩壁向阳背风的地方，最容易结那种大蜂巢，采的就是山野间的百花蜜，营养丰富，比家养蜂的蜜强多了。”
这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青山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脑子里那岩壁的景象越发清晰。危险？刚刚那被蜂子追着跑的狼狈劲儿还没过去呢！可杨护士的话又像是有魔力，尤其是那句“营养价值极高”。
吕成兵在旁边听得直咂舌：“我的天，杨护士，那岩壁上的大蜂窝？那玩意儿可太吓人了！青山哥今天不就栽在它们手里了？那毒针，挨一下都够呛，去掏它的窝？那不是捅蜂窝，是捅阎王爷的鼻子眼儿啊！”他一边说一边摇头，仿佛已经看到那铺天盖地的蜂群。
杨护士笑了笑，没再多说，低头继续喝汤，仿佛只是随口提了个建议。但那话里的意思，却像种子一样，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青山心里。
食堂里依旧热闹，大伙儿还在为难得的美味兴奋着。蛇肉的香气、小黄毛猪肉的荤腥气、人们说笑的嘈杂声混在一起。青香小口吃着肉，偶尔抬眼看看哥哥肿起的半边脸，又看看旁边谈笑自若的杨护士，眼神里带着点若有所思。
采蜂蜜……这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岩缝里渗出的山泉，再也堵不住了。
青山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吕成兵说得没错，那就是阎王爷的鼻子眼儿，今天能囫囵个儿逃出来，已经是山神爷开了眼。他下意识地用舌尖舔了舔腮帮子内侧，那里也肿得老高，连带着牙根都隐隐作痛。
“哥，你慢点嚼，别扯着伤。”青香细心地提醒道，眼神里带着心疼。
“嗯。”青山含糊地应了一声，低头扒饭的速度却慢了下来。
食堂大师傅那洪亮的嗓门在另一边炸开：“猪肉出锅喽——鲜得舌头都要掉喽！”人群又是一阵骚动，纷纷涌过去。青香也站起身：“哥，我去给你盛一碗。”
“不用……”青山话还没说完，青香已经跑开了。
桌边暂时只剩下他和杨护士。杨护士正小口喝着汤，姿态斯文，与周围粗犷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入了这烟火气里。她似乎察觉到青山的视线，抬眼看来，目光落在他红肿未消的半边脸上，眉头微蹙：“青山同志，真不用去医务室看看？刘大夫这会儿应该还在。”
“没事，真没事，就是看着吓人。”青山连忙摆手，牵扯到伤处，又忍不住吸了口凉气，“嘶……过两天就好了。”他努力想表现得轻松点，可那肿得油亮发光的脸颊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疼得厉害？要不去医务室看看？”杨护士的声音不高，她目光落在青山不自觉紧锁的眉头和僵硬的手指上。
青山缩回手，又强自镇定地端起碗，猛灌了一大口肉汤。滚烫的液体灼烧着食道，反而奇异地压下了脸上那阵火烧火燎的闷痛。
青香捧着碗回来了，碗里是颤巍巍、油亮亮的红烧肉。
她听见杨护士的话，小脸立刻皱成一团，把碗塞到哥哥手里：“哥，要不……还是听杨护士的？去医务室看看？刘大夫总有办法。”
“刘大夫？”吕成兵嗤笑一声，抹了抹嘴上的油，“他老人家那点红药水紫药水，对付个擦伤还行，这种野蜂毒？我看悬！”
青山深吸一口气，那股混着肉香、汗味和药味的食堂空气涌入肺腑，却压不住心底翻腾的念头。要是准备万全……烟、火、厚实的防护…………要是能召集几个胆大的，带上家伙什……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喧闹的食堂。几个年轻护林员正围着大师傅抢肉，笑声洪亮。
“成兵，”青山的声音突然响起，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让还在念叨的吕成兵猛地住了口。
“啊？青山哥？”吕成兵愕然回头。
青山没看他，视线仿佛穿透了油腻的食堂墙壁，落在那片危机四伏的老林深处。
“你说，叫上志斌，明昌，大国，我们几个一起，能不能把那蜜采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