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能看见她睫毛在月光下剧烈颤动,像暴雨前振翅的蝶,却始终遮不住眼底翻涌的暗潮……
“我曾亲眼看到……崩坏将我所在乎的一切……化为灰烬……我的家人,亲友化为崩坏的养料……”影忽然开口,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的铁器,每个字都带着锯齿状的缺口……
“崩坏能侵蚀人体的速度比岩浆还快。”影的目光穿过凯文,落在凉亭外那丛被夜露压弯的野蕨上,仿佛在凝视某个时空重叠的幻影……
“父亲抱着妹妹跑下楼梯时,后半截身子已经长出结晶状的触须,那些本该是骨骼的地方,正渗出带着荧光的体液。妹妹还在喊‘姐姐救我’,她手里攥着我送她的布偶熊,熊眼睛是两颗蓝色玻璃珠……”
她的声音突然卡住,像老旧磁带突然断裂。凉亭顶部的铜铃被穿堂风撞出破碎的音阶,远处某个山涧传来溪水跌落深潭的轰鸣,混着影喉间压抑的颤音。
凯文这才发现,她腰间的刀不知何时已出鞘三寸,刀刃折射的冷光在石凳上投出蛛网状的裂纹,与她瞳孔里的碎光遥相呼应。
“当我从废墟里爬出来时,整个街区都在燃烧。”影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布条,那抹靛蓝在夜色中泛着陈旧的光泽……
“空气中飘着焦糊的味道,像打翻的生化培养舱。某个屋顶的电视还在播放紧急通知,主持人的脸被雪花干扰得支离破碎,可我分明看见他眼球已经变成紫色,眼白里爬满崩坏能的纹路。”
她忽然笑了,嘴角扬起的弧度让凯文后颈泛起寒意——那是一种近乎偏执的释然,像即将坠入深渊的人忽然松开握住崖边的手。
竹林外的月亮不知何时钻进云层,阴影在影脸上流淌成深浅不一的河,将她的表情切割得支离破碎……
“你知道最绝望的是什么吗?不是看着一切毁灭,而是当你举起刀时,发现刀刃上倒映的自己,已经长出了和崩坏兽一样的瞳孔。”
她转身走向竹林小径,裙摆扫过石凳边缘,带起的气流让铜铃再次发出清越的响。
“如果你不想让我们那个时代的悲剧在你们身上重演……就用尽一切去变强吧……”
…………
凯文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他望着白厄指间晃动的易拉罐拉环,那圈银色在月光下划出细碎的弧光,忽然想起琪安娜描述前文明时,眼里闪烁的孩童般的憧憬……
她说起会飞的城市、用恒星风发电的巨塔……
语气里带着不属于这个纪元的怅惘。此刻竹林的风掀起他额前碎发,带着潮湿的露气,却吹不散他眼底的困惑。
“白厄……我想知道……你们的时代……有多辉煌……”
“辉煌到什么程度呢……”白厄忽然将拉环弹向竹林。
他仰靠在凉亭柱子上,脚尖敲着石凳边缘,“这么说吧,你现在可以断肢再生的生物再生仓,在我们那时候已经是淘汰三代的民用医疗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