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三爷熔铁铸锤,每一锤落下,都像在替逝去的岁月申冤;崔明瑜在宫中周旋,一面压下工部催缴清单,一面调换三件次要礼器记录,掩人耳目;沈琅带着传音会骨干逐坊校音,确保万人合唱时声压均衡,不偏不倚。
而地宫深处,七具人偶石匣仍在低频共振,频率稳定指向“心鸣钟”基频区间。
苏锦黎站在地宫中央,听着那几乎不可闻的嗡鸣,仿佛听见了千万人的心跳正在汇流。
但钟,已经醒了。
翌日清晨,礼器装车在即。
李砚舟亲临太常寺,监督冬祭礼器封箱。
他一身青袍,神色肃穆,目光扫过每一件器物,尤其在那柄新铸校准锤上停留良久。
就在车队即将出发之际,一道身影踏雪而来。
崔明瑜一身朱红官服,手持尚仪局令牌,身后跟着四名执册女官。
她站在路中央,一言不发,只将令牌高举过头。
李砚舟眯眼望去,冷笑出口:“掌籍大人,逾矩了。”李砚舟盯着崔明瑜手中高举的令牌,寒风卷起他袍角,却压不住眼底翻涌的杀意。
“掌籍大人逾矩了。”他声音冷得像冰。
崔明瑜不答。
她身后四名女官已上前,手持查验印册,动作利落。
一人捧盆清水,另一人取出铜钳,直取礼器车上的校准锤——那柄由工部监造、即将用于冬祭主钟的新锤。
围观太监宫女屏息凝神,无人敢出声。雪未停,落在肩头都忘了拂。
锤身浸水,骤然遇冷,裂纹自接缝处蔓延。
一声轻响,外壳崩开,内里赫然露出一层细密银网,在火把映照下泛着诡异光泽。
有懂行的老匠人倒抽一口凉气:“缄语丝?!这是……禁物!”
人群骚动。
李砚舟脸色剧变,猛地跨步上前,伸手欲夺。
可他刚动,两柄铁戟已横在胸前。
裴九渊带着礼部巡查司的人从侧门列队而入,甲胄森然,步伐整齐。
“奉尚书令,”裴九渊声如断铁,“冬祭礼器涉干天听,疑有作伪,即刻封存重验。”
李砚舟僵立原地,指尖发白。
就在此时,传旨太监撑伞而来,尖细嗓音划破风雪:“圣谕——所有礼器拆检复核,七王府可派员协查。钦此。”
圣旨落地,无人敢违。
崔明瑜低头接过,袖中那只旧锤依旧贴腕藏匿,冰冷沉重,如同一段被掩埋百年的真相。
当夜三更,李砚舟府邸突起大火。
火势迅猛,直扑书房账房。
巡防营赶到时,只救出几具焦椅,其余尽成灰烬。
有人说看见黑影从后墙跃出,也有人说,火是从内里燃起的,像是有人泼了油,再点了一盏灯。
但没人知道,真正的新锤早已不在工部。
七王府暗窖深处,铁三爷亲手封上最后一柄陨铁锤的泥模。
七具锤一字排开,柄心嵌磁石片,角度分毫不差。
炉火熄灭前,他用炭笔在墙上留下一行歪斜字迹:“音不欺人,人负音久矣。”
子时三刻,一道瘦削身影悄然入密室。
萧澈披着玄色斗篷,面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可一双眼睛亮得骇人。
他将一幅地宫结构图铺于案上,指尖点向西侧一条几乎不可见的旧排水渠。
“皇后已调禁军接管钟台外围,名义护驾,实为封锁。”他声音低哑,却字字清晰,“但她忘了,钟不是靠上面敲响的——是靠
苏锦黎站在图前,目光缓缓移向那条通往钟基下方的狭窄通道。
“明日祭典,他们会以为一切尽在掌控。”她轻声道,“可他们不知道,真正的‘心鸣钟’,从来就不在台上。”
萧澈勾唇一笑,极淡,却锋利如刃:“那就让百姓的声音,从钟的肚子里响起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地宫最底层,七具人偶石匣同步震颤。
它们胸腔内的“缄语丝”心核忽然熄灭,黑暗持续三息,随即——橙光再亮。
不再是冷硬的蓝频指令光。
而是温润、起伏、如同心跳般的节律。
自主跳动。
无声宣告:
命令已死,回声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