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死人会写奏折?(1 / 2)

天还没亮透,宫门刚启,一道朱批便从内廷直送内阁。

“查!即刻彻查七王府私蓄甲兵、图谋不轨一案。”

圣旨未下,消息却已炸开朝堂。

百官肃立,人人低眉垂目,唯恐被卷入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

而那道奏折,正静静摊在御案之上——墨迹未干,纸张泛黄,署名赫然是半月前病逝的礼部右侍郎周崇礼。

死人上书,鬼神难测。

早朝散后,大理寺评事裴文昭立于丹墀之下,指尖还残留着翻阅奏折时的触感。

他抬头望了一眼高处的龙座,皇帝面色铁青,拂袖离殿前只留下一句:“三日之内,给我一个交代。”

沈砚站在廊下,风掀动他的衣角。

他盯着那份奏折看了整整半炷香,忽然冷笑出声:“荒唐。”

身旁小吏不解:“沈主事何出此言?”

“周侍郎生前写字,一笔柳体清瘦如骨,这是谁都知道的事。”他指着折中几处转折,“可你看这‘兵’字末笔顿挫,有颜筋之沉厚;再看‘谋’字左旁钩趯,分明是刻意模仿柳意。颜筋柳骨混杂,非一人所书,而是拼凑而成。”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更荒谬的是,文中提及‘七王府地基埋有尸骨三十六具’——此乃绝密,连工部修缮档都未曾录入。周崇礼一个礼官,临死前卧床不起,如何得知?”

话音未落,裴文昭已走近。

“沈兄说得不错。”他将手中抄录的笔迹比对图递过去,“我已命人调取周侍郎近年公文底稿,共计十七件,无一与此折笔法相符。伪造者虽有些功底,但心虚手抖,第三行‘僭越’二字墨滞两次,显是中途换笔或换人誊抄。”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出彼此眼中的寒意。

这不是简单的构陷。

这是借死人之口,向活人宣战。

午后,南纸行掌柜被带到大理寺偏厅时,腿都在打颤。

“小人……小人真不知那女人是谁啊!”他跪在地上,额头贴地,“就三天前,一个戴帷帽的女人来买二十张宫制黄麻笺,说是替户部某位老爷备急用……她付的是东宫旧银票,编号是‘戊辰柒贰捌’,小人记得清楚,因为这种票子早就停用了!”

赵九龄站在角落阴影里,听见编号瞬间瞳孔一缩。

当晚,他便带着两名暗卫潜入内库档案房,在堆积如山的宦官收支簿中翻出记录——“戊辰柒贰捌”号银票,最后一次签领人正是太子贴身宦官王瑃。

而王瑃,已在太子昏迷当日清晨,被发现自缢于值房梁上,颈骨断裂,现场留有亲笔遗书。

一切看似天衣无缝。

但赵九龄知道,有问题。

王瑃掌管东宫财务十余年,每月经手银票不下百张,为何偏偏一张作废旧票出现在伪造奏折的纸钱交易中?

又为何恰好被一个无名女人用来购买最易追查来源的宫制文书纸?

太巧了。

巧得像是故意留下线索,引他们去查。

他连夜回府禀报萧澈。

萧澈靠在软榻上,面色依旧苍白,指节却紧紧攥住了茶盏边缘。

听完之后,只问了一句:“苏锦黎呢?”

“王妃半个时辰前去了太医院。”

“果然。”他闭上眼,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比我更快一步。”

此时,苏锦黎正提着药箱穿行于太医院偏院的回廊。

夜露未曦,石板湿滑,四周寂静得反常。

寻常这时候,煎药房早已炊烟袅袅,今日却连一丝火气也无。

她脚步不停,一路出示安国公府特许腰牌,谎称旧疾复发,需请林承业会诊调理。

守院太监犹豫片刻,终是放行。

林承业被软禁在此已逾十日。

昔日太医院判,如今形销骨立,蜷坐在窗边竹椅上,目光浑浊,仿佛连光线都照不进他的眼睛。

“林大人。”苏锦黎上前,语气平和,“听说您这几日饮食不佳,我带了些宁神安胃的药丸,不妨试试。”

哑婢端来粗瓷碗,低头退出。

房门关上的刹那,苏锦黎迅速扫视屋内——床底无异物,墙上无刻痕,唯有案头一本翻烂的《本草拾遗》,页角微卷,似被人反复摩挲。

她不动声色坐下,打开药箱,取出银针包与脉枕。

“请您伸手,我为您诊脉。”

林承业缓缓抬手,枯瘦的手腕搭上脉枕。

苏锦黎俯身搭指,动作熟练而专注,实则余光始终锁着他脸上每一丝细微变化。

就在她轻轻以银针刺破其指尖取血验浊时,另一只藏于袖中的手,已在暗处铺开的小纸片上写下一行极细的字:

你师曾治七王母妃,药不对症否?

苏锦黎指尖微颤,银针在林承业的指尖轻轻一刺,血珠渗出,落入她早已备好的玉碟中。

她垂眸凝视,仿佛专注验血,实则袖中手指已悄然滑动,在那片极薄的桑皮纸上留下一行细如蚊足的字迹:“你师曾治七王母妃,药不对症否?”

字落,她不动声色地将纸片压入脉枕之下,随即抬眼,目光平静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