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装死的人最会钓鱼(2 / 2)

事后,他独坐驿馆窗前,望着冷月当空,低声自语:“不是他们聪明,是我们给了他们自以为聪明的机会。”

风过檐角,吹熄半盏残灯。

几日后,京中传来消息:那份《七王绝笔》疑似泄露,牵连甚广,圣谕下达,命大理寺协同查办泄密案。

周怀安接到公文时,正整理旧卷。

他原打算敷衍了事——毕竟一个将死之人留下的废策,何必较真?

可当他调取那名“叛逃幕僚”的登记档案时,眉头却忽然一皱。

兵部旧档显示,此人十年前曾在兵部侍郎府任记账杂役,后因账目错漏被逐,杳无音信。

而那位兵部侍郎,正是如今隐居不出的前朝重臣,也是柳逢春的恩师。

周怀安盯着卷宗上模糊的签字,指尖缓缓划过那人姓名。

窗外雨落如织,檐水滴答敲打青石板,像某种无声的提醒。

周怀安将卷宗合上时,指尖仍停留在那页泛黄的兵部旧档上。

窗外雨声未歇,檐水一滴一滴砸在青石阶前,像某种隐秘的倒数。

他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十年前父亲跪于刑部大堂的画面——罪名是“勾结边将、私通军饷”,实则只因查账触了太子背后世家的逆鳞。

三日之后,父亲死在狱中,尸身带回时已不成形。

那时他还只是个国子监生,连哭都不敢大声。

如今他坐在这大理寺评事的位置上,每日审的案、看的供词,哪一个不是权贵之间心照不宣的游戏?

可这一次,不一样。

那份《七王绝笔》荒谬至极,漏洞百出,偏偏有人信了。

更有人迫不及待地动了手——转田、更契、压价脱产,动作快得像是早已备好剧本。

而那个“叛逃幕僚”,身份经层层追查,竟直指兵部侍郎府旧人,再往上一引,线索竟绕到了东宫门客李崇安头上。

李崇安,太子心腹谋士,表面清流,实则暗掌京畿商路与半数盐引分配。

周怀安提笔欲写结案文书,手却顿住。

写什么?

“经查无实据,疑为流言”?

还是“幕僚私自抄录,已畏罪潜逃”?

这种话,他以前写过太多次了。

每一次,都是沉默的共谋。

烛火晃了一下,映出他脸上一道旧疤——那是父亲下葬那夜,他在坟前被家丁打的。

为了抢回一块写着“清白”的木牌。

他忽然笑了,低声自语:“萧澈就算真死了,也不会留下这种蠢策。可他们愿意信,是因为他们需要一个能被收买的死人。”

笔尖重新落纸,墨迹沉稳:

“臣查得,伪策由王府幕僚柳某处流出,然该员已于数日前奉王妃令调往河北核查屯田,行踪可证。另据线报,泄密者‘张九’原名张茂才,曾任职兵部侍郎府账房,后因账目错漏被逐。其近月频繁出入崇文坊,与东宫门客李崇安府中仆役多次接洽,有银钱往来记录三笔,共计白银二百两。

臣疑此案非单纯泄密,实为有人借重病之躯,行夺权之实。

伪策内容虽荒诞,然其目的不在误导百姓,而在试探朝臣立场,诱导贪利之徒自曝其罪。

请陛下明察。”

他在最后加了一句批语,停顿片刻,吹干墨迹,将副本封入密匣,命亲信送往韩敬之府邸——这位素有清誉的御史中丞,向来不站队,却最敢说话。

做完这一切,他推开窗。

雨势渐小,夜色如墨,唯有王府方向灯火未熄。

而听雪斋内,萧澈正倚在软榻上看一份新呈上的密报。

苏锦黎站在一旁,手中握着裴文昭从河北传回的田契名录。

“三十七处黑田,二十四份低价过户文书,”她语气平静,“还有五家已经开始烧契。”

萧澈轻笑一声,提笔在《天下田亩虚实图》上圈出三处新冒红点,指尖缓缓划过地图边缘,仿佛抚摸猎物的咽喉。

“让他们再忙几天。”他说,“等他们把罪证都搬到台面上来,我们再收网。”

闪电骤然劈开夜空,照亮墙上那幅图——红点如血,正悄然连成一张大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