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死人最会说实话(2 / 2)

而此时的朝堂之外,风雨欲来。

谢云归立于监察院高阁,望向皇宫方向,手中握着那份尚未呈递的奏章。

死人不会说话,但他们身上的伤、胃里的药、颅中的针——全都写着真话。

只是,这朝堂之上,还有多少人愿听?

谢云归站在金銮殿中央,朝霞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他玄色官袍上,映出一道冷硬的光痕。

他手中奏章未展,却已声如刀锋:“臣请彻查永和十年至今,所有官员眷属非正常死亡案,凡死因存疑者,一律开棺复验。”

满殿哗然。

礼部尚书猛地站起,白须颤抖:“你这是要掘人祖坟?孝道何在!”

“孝道不该成为遮掩杀机的幡布。”谢云归目光扫过众人,“七具无名女尸腹中检出夜合枝,颅底藏针,手法出自裴家旧医。她们不是病死,是被‘定性’而死——用一张太医署的印笺,一条礼法规矩,活生生将命判了死刑。”

兵部侍郎怒极拍案:“荒唐!你让天下孝子打开棺材?让亡魂不得安息?”

话音未落,赵九龄自列班中走出。

他一身灰青差役服毫不起眼,手中却托着一只乌木匣。

当众开启,银针悬于丝线上,在朝阳下泛出幽蓝光泽。

“此针取自城南义坟一具三年前暴毙县令遗孀颅骨之中,”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入耳,“针尾烙有‘裴’字。若她真死于病,何惧一验?若怕验——那怕的不是死者,是活人干的脏事!”

殿内骤静。

连御座旁垂帘后的内侍都屏住了呼吸。

几位老臣脸色铁青,却无人再敢高声呵斥。

证据摆在眼前,反驳便是心虚。

谢云归趁势呈上另一份折子:“为杜绝此类暗害,臣另请设立‘仵作巡检司’,专司疑难死案复核,由刑部赵九龄统辖,直属监察院,不受地方节制。”

“不可!”户部右侍郎厉喝,“此司一旦成立,岂非要年年翻案、处处掘坟?官宦之家皆不得安宁!”

“那便说明,有些‘安宁’本就是用冤骨铺就的。”谢云归冷笑,“死人不会说话,但他们身上的伤、胃里的药、颅中的针,比任何供词都真实。我们不听,是因为听见了会动摇根基。”

皇帝久久未语,只指尖轻叩龙椅扶手。最终,一声轻叹:“准奏。”

旨意下达不过半日,消息如风传遍京华。

而此时,北城渡口雾气弥漫。

许德全裹着破袄缩在船舱角落,怀里紧抱一个油纸包——那是他半生行医的账本与密信。

船夫催促启程,他刚要点头,忽觉颈后一凉。

韩明远带着两名黑衣暗卫立于岸边,影子拉得细长。

“走?往哪儿走?”他淡淡开口,“你的主子还没把你忘了。”

审讯室无灯,唯有烛火摇曳在墙上投出扭曲人形。

许德全起初咬牙不语,直到赵九龄将那枚带血银针放上桌,又取出化验残毒的瓷瓶。

“夜合枝混鹤顶红,是你配的方吧?”赵九龄盯着他,“十一年前三司郎中妾室暴毙,你也去了,对不对?”

防线崩塌。

许德全伏案痛哭,提笔写下供词:十二起谋杀,均由裴文昭授意,经费从东宫暗账支出,每次事后由王府心腹交接银两与销毁记录。

每写一人,手抖一分。

最后,他喘息着写下:“他们说……死人不会说话。”

墨迹未干,喉间忽涌腥甜。

他瞪大双眼,嘴角汩汩溢血,身子滑落在地。

赵九龄立刻上前探息,掰开其口,从舌底取出一片碎裂的小囊。

化验确认:夜合枝与鹤顶红复合毒剂,经特殊熬制,延时发作。

苏锦黎接到供词副本时,正在灯下翻阅裴家旧档。

她看着那句“死人不会说话”,指尖轻轻抚过纸面,低语:“可现在,死人开始说实话了。”

窗外雷云裂开一线,月光倾落,正照在案头一枚铜符上——那是萧澈前日悄悄交给她的信物,背面四个小字,清晰如刻:

天不说谎。

远处宫墙角楼传来更鼓三响。

而在皇城南门之外,一道身影正疾步而来。

衣袍沾尘,神色愤然,直奔宫门而去。

守卫欲拦,那人只冷冷甩出腰牌——

下一瞬,他在宫门外停下脚步。

前方石阶上,一道修长身影负手而立,青衫如松,眉目沉静。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