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谁在替天说话(2 / 2)

可刚落地,一人踩中铁索,咔哒一声轻响。

火把骤然亮起。

韩明远立于高台之上,身后五十名禁军弓弩齐张。

墙上赫然贴着一道明黄敕令,朱砂圈注,字字如血:

“凡扰天文者,视同谋逆。即刻格杀,毋须请旨。”

黑衣人惊退不及,当场被擒。

韩明远冷眼看去,从其中一人袖中搜出半截残图——竟是观星台内部结构图,标注了机括薄弱处。

他冷笑一声,将图收入怀中:“看来,有人很了解这里。”

翌日清晨,七王府书房。

苏锦黎亲自查验昨夜缴获的供词副本。

纸页泛黄,墨迹略深,记录详尽。

但她翻至末尾时,指尖忽然一顿。

一处签名下方,墨色极淡,似有细微涂改痕迹。

她不动声色,将纸迎向窗光细看。

那一瞬,瞳孔微缩。

这不是笔误。

是有人用极细毛笔蘸稀墨,在原有字迹上轻轻描了一遍,试图掩盖原始书写时间。

她缓缓合上卷宗,唤来门外候命的小厮:“去请赵九龄。”苏锦黎一早便换了素色常服,未戴珠翠,只将发髻用一支银簪绾住,悄然出了七王府。

她乘的不是朱轮华盖车,而是一辆不起眼的青布小轿,由两名暗卫护送,直入刑部大狱侧门。

火奴是东宫旧人,三日前在狱中“自缢”,却被韩明远及时救下。

供词录完当日便被抄了副本送往王府,可苏锦黎一眼便看出不对劲——字迹太整,语气太顺,像是一场精心排演的认罪。

她当时没声张,只默默记下疑点,如今要见的,是那封尚未誊改、沾着血渍的原件。

刑部提牢官战战兢兢地捧出铁匣,打开时发出沉闷的锁响。

纸页泛黄,边角微焦,显然是从火中抢出之物。

苏锦黎戴上薄绸手套,轻轻展开。

墨迹深浅不一,有些地方因血污晕染而模糊,但正因如此,反而更显真实。

她目光停在最后一行:“……奉太子命,焚档灭口。”

这句写得格外工整,与其他潦草笔迹格格不入。

她凑近细看,果然发现纸面有轻微刮痕,似曾被药水洗过,再覆新墨。

她取出随身携带的烛台,斜照纸面,一道极淡的阴影浮现——原句应为“奉令行事”,“太子”二字系后添。

她冷笑一声:“他们以为毁尸就能灭迹,却不知墨也会开口。”

回府后,她立即召来赵九龄。

此人原是礼部文书吏,精通古纸断年、墨料溯源,因得罪上司被贬,后为萧澈收用,专司证据勘验。

“蒸雾三刻,显痕即可。”赵九龄神色肃然,将供词置于密室铜盆之上,点燃特制药丸,白雾缓缓升腾。

不多时,纸上浮现出层层叠影:原始书写所用的是普通松烟墨,产自工部库;而“太子命”三字,则用了东宫独有的陈年松烟,批次标记清晰可辨——正是今年三月入库的那一批。

“果然是栽赃。”赵九龄低声说道,“有人想借火奴之口,把火烧到七王头上。”

苏锦黎却不意外。

她早知裴文昭已走投无路,唯有制造一场“太子遭构陷”的悲情戏码,才可能激起清流反弹。

可惜他忘了,最沉默的证人,往往不是人,而是纸与墨。

她将证据重新封入油纸,外加火漆印,亲笔写下“谢云归亲启”四字。

又另附条陈,提出设“重案复核司”,专审涉及权贵要案,主官须为寒门出身,三年轮换,以防结党。

这是她和萧澈早已商议好的一步棋——新政若要立得住,必须打破世家对司法的垄断。

五日后,太极殿钟鼓齐鸣。

皇帝当众宣读诏书,宣布设立“监察院”,统辖天下风纪,首任提点为大理寺少卿谢云归,副使三人,其一竟是六品户科给事中陆知微——一介女官,无门无靠,却以连劾贪吏闻名朝野。

百官震惊之际,钟楼忽然鸣响。

本该二十四声报辰,却响至第四十九声仍未止歇。

余音滚滚,在宫墙间回荡不息。

程砚秋立于观星台高处,望着新嵌入浑象核心的铜符,轻声道:“不是它在响,是我们终于听懂了。”

同一时刻,七王府书房。

萧澈收到密报:裴文昭昨夜遣心腹焚烧东宫旧档,欲毁账册。

谁知他安插在东宫多年的细作早已截下一批关键文书——其中一本,赫然记录着十余年来买通言官、操纵科举的名单,每一笔皆有时间和数额。

他静静看完,将纸页投入火盆。火焰腾起,映亮他幽深的眼。

苏锦黎站在窗前,看着灰烬飞舞如蝶。

他低语道:“他们还在演清白,但我们已经拿到了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