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不信不重要。”他闭着眼,声音微弱却清晰,“重要的是,他们开始怕了。”
话音落下那一刻,远处钟楼传来一声异响——并非晨钟,也不是鼓鸣,而是一种低沉的、金属摩擦般的嗡鸣。
仿佛某种沉睡已久的机关,正在缓缓苏醒。
屋外,风骤起,卷落满庭枯叶。
檐下铜铃狂响不止。当夜,乌云蔽月。
太子府内灯火未熄,裴文昭在书房来回踱步,指尖捏着一张密报,指节泛白。
他等了一整日,就等萧澈入宗人府的圣旨下达——可皇帝迟迟未批,只留一句“容议”。
而谢云归那道《建新政监察院疏》却已抄送六部,朝野震动。
他知道,再不动手,便永无机会。
“七皇子自请受查,是示弱,更是布局。”他盯着烛火,声音冷得像铁,“他要的是道义,我要的是命。”
三更鼓响,东宫卫队悄然出城,黑甲裹身,刀不出鞘,直扑刑部大狱。
带队的是东宫左卫将军王通,手持伪造的兵符与紧急提审令,声称奉旨提走“火奴案涉逆要犯”,实则目标明确:焚毁尸骨样本、灭口看守、毁掉赵九龄手记。
他们不知道,赵九龄早已将漆匣转移。
他们更不知道,韩明远的伏兵已在静思院外埋伏整整六个时辰。
一声梆子响,地窖铁门刚被撬开一条缝,数十支弩箭破空而出。
王通还未反应,膝盖已中箭倒地。
黑影从四面八方涌出,皆是萧澈暗卫旧部,身披禁军杂役外衣,动作干净利落。
不到半盏茶功夫,三十名东宫卫尽数被制,兵器缴获,口供当场录下。
韩明远亲自搜身,在王通贴胸处摸出一封密信,火漆未干,笔迹确凿——正是裴文昭亲笔:“活口不留,事成即焚牢。”他冷笑一声,将信收入袖中。
天未亮,谢云归已在大理寺升堂。
王通跪于阶下,供词如竹筒倒豆。
谢云归当庭签署拘捕令,以“勾结东宫、图谋毁证、残害司法”三项重罪,加“现行谋逆”之嫌,申请羁押太子。
他没用“指控”,而是呈上原件、人证、物证链闭环,逼得御史台无法驳回。
快马出城时,雨开始落下。
密旨送至乾清殿,皇帝枯坐良久,看着那份《自陈疏》与谢云归奏章并列案头。
窗外雷声滚滚,仿佛天地也在催促。
终于,他提起朱笔,在谢云归的申请文书上写下一个字——
程砚秋打开铜匣,青铜符牌在晨光中泛出幽光。
她按下机关,浑象内部齿轮缓缓转动,发出第四十九声嗡鸣。
这一声,不再隐秘,不再被误认为风响或鼠啮。
它穿透雾霭,传入皇城角楼,惊起一群宿鸟。
黎明时分,七王府门前。
萧澈立于石阶之上,墨袍未换,面色依旧苍白,但眼底已有锐光。
苏锦黎从内院走出,手中抱着他的披风,轻声问:“现在可以停了吗?”
他没有立刻回答。
远处传来马蹄急响——是韩明远归来。
他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王爷,东宫动手了,已被全数拿下。证据俱在,裴文昭……逃不掉了。”
风吹起萧澈的衣角,他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嘴角缓缓扬起,竟笑了。
“还没完。”他说,声音很轻,却像钟声落地生根,“赎罪的人不该笑,可我笑了——因为真正的清算,才刚刚开始。”
她忽然明白,这场“认罪”,从来不是退让,而是一次精准的诱敌深入。
他让自己成为靶心,只为引出那些藏在暗处、自以为掌控全局的人。
如今太子出手,毁证灭口,反成铁证如山。
而那钟楼的第四十九声余音,仍在空中震荡。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秘密的低语,而是新时代的号角。
所有人都听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