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元大王入居宾亲阁已七日。
七日来,他未发一语,不饮不食,只倚窗而坐,目光落在太庙屋脊的飞檐上,仿佛在等一场迟迟未至的雪。
宫人送来的药膳皆原样端回,唯有崔明远每日申时准时出现,捧着一只青瓷托盘,上面搁着一碗温黑的汤药,还有一块边缘磨损的蜡板、一支特制墨砂笔——那是苏锦黎特命尚工局仿聋哑宦官所用之物改制而成,字迹可留于蜡面,擦去不留痕。
起初无人留意这小小仪式。
直到第五天清晨,崔明远悄悄将蜡板交到苏锦黎手中时,指尖都在轻颤。
“王……王爷写了东西。”
苏锦黎接过蜡板,屏退左右,在灯下细细辨认。
蜡面上刻着几行歪斜断续的字迹,像是用尽残存气力写就:
“癸未岁末,弟誓曰:兄若安返,江山当还。”
落款处,赫然一个歪斜的指印,暗红如血。
她心头一震,几乎握不住那方寸蜡板。
这不是私情流露,是政治遗嘱的雏形——一句足以动摇国本的承诺。
她立刻召来程砚秋。
后者沉默地翻检历法簿册,片刻后抬头:“癸未岁,正是先帝登基前一年。当年庆元王随驾北巡遇伏,失踪三月,归来时先帝亲迎十里,礼逾太子。坊间早有传言,说兄弟二人曾在东宫密议继统之事……只是无人敢提。”
苏锦黎眸光微闪。
她早知这段旧史,却从未想到,竟会以这种方式被证实。
她没有停步。
当晚,谢云归悄然出府,借“修撰先朝轶事”之名,拜访三位致仕老臣。
其中一位曾任东宫侍读,年迈耳背,却记性极清。
听闻问及庆元王旧事,他忽然睁眼,低声道:“那年冬,宫女落湖,是他跳下去救的。可有人反咬他意图非礼。先帝震怒,查实后亲书八字慰之——‘吾兄仁厚,蒙冤不辩’。”
谢云归不动声色,回来一字不差转述。
苏锦黎当即命人搜寻内府档案库最深处的书画卷轴。
那是连典籍官都懒得整理的废品堆,积尘盈寸。
两个时辰后,一名小宦官从一幅褪色山水画夹层中抽出一页黄绢,上书八个大字,墨色沉稳,笔意苍遒。
她唤来林砚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