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眸,袖中指尖轻轻摩挲着一张薄纸。
那是昨夜从内务府暗格换出的账册残页。
原页写着“灯油采购,三万斤,拨七王府灯道司”,新页却改成“修缮佛堂,用银八百两”。
她没动声色,只将原页藏入袖中。
此刻,她靠近贤妃耳边,低语一句,声音轻得像风吹帘角。
皇帝猛然睁眼。
宫中,沈知意跪坐在皇帝身后,为贤妃递上温巾。
殿内香烟袅袅,暖炉熏得人昏沉,皇帝闭目养神,似已倦极。
她垂眸,袖中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张薄纸——昨夜从内务府暗格换出的账册残页。
原页清清楚楚写着“灯油采购,三万斤,拨七王府灯道司”,新页却改成“修缮佛堂,用银八百两”。
墨色新旧分明,改得仓促,却敢如此明目张胆。
此刻,她靠近贤妃耳边,低语一句,声音轻得像风吹帘角:“昨夜内务府账册,被人换了页——三笔‘灯油采购’记为‘修缮佛堂’。”
皇帝猛然睁眼。
目光未动,呼吸却滞了一瞬。
他仍闭着眼,像是怕泄露太多情绪,良久才缓缓开口:“……可各州灯亭,用的都是民间自捐灯油。”
语气平静,却如刀出鞘。
沈知意低头,指尖微颤,却稳住声线:“是。江南十二州,百姓自发集资购油,商旅沿途设亭供火,连北地流民都在路边点盏小灯,说是‘不灭锦王妃的光’。”
皇帝沉默。
他不是蠢人。
他知道这不只是灯,也不是钱。
是信。
是一股不在庙堂掌控之中、却已悄然扎根民间的东西。
“她到底想要什么?”他终于问,声音低哑,像在问苏锦黎,又像在问自己。
沈知意垂首,一字一句,清晰如钟鸣:“不是想要,是……在重建。”
重建什么?秩序?公道?还是人心?
皇帝没再问。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指节泛白。
窗外雪落无声,殿前铜鹤口衔的灯笼在风中轻晃,映出一道细长影子,正正落在龙椅边缘。
那一夜,他没召任何人议事。
但内廷通政司的印信封了三道密折,连夜送往户部、刑部与巡防衙门。
而此时,深冬雪夜,千里之外的鹤影谷。
苏锦黎立于最高崖,风雪扑面,衣袂翻飞如旗。
她手中握着一枚玉蝉,温润如血,是萧澈早年托谢无咎送来的信物,内刻北境三十六哨最后一名阵亡将士的名字。
她望向南方。
那里已有数十城灯火点点,连成一片微光之河。
不是官府点的,不是王府赐的,是百姓自己挂上去的。
一盏接一盏,如星子落人间。
她取出萧澈来信,纸上墨迹清峻,只有一句:“京中已有三十六户挂灯,皆为旧臣之家。”
她笑了。
那些曾被贬黜、抄家、流放的旧臣后人,如今在自家门前点亮白鹤灯,不声不响,却如惊雷滚过朝堂。
她将信投入风雪。
火未燃,光已传。
而在京城七王府,萧澈推开窗,寒风卷雪涌入,烛火摇曳,却未熄灭。
他望着檐下不知何时亮起的那盏白鹤灯,灯罩上覆着薄雪,灯芯却稳稳燃烧,映着他苍白的脸。
他抬手,指尖轻触冰凉的铜罩,低声呢喃:“锦黎,你早就不是在争谁点灯……”
风过,灯焰轻晃,却不灭。
“你是在教所有人,怎么自己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