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归途(1 / 2)

秋意已深,海边的风带着凛冽的寒意,小屋周围的草木也染上了枯黄。高途的身体已基本康复,甚至因为这段时间的劳作和相对规律的生活,比之前略显健朗了一些。沈文琅的状态也进入了一个相对平稳的平台期,虽然依旧虚弱,需要轮椅代步,但精神好了许多,眼神中不再只有死寂和痛苦,偶尔会流露出一种沉静的、近乎安详的神色。

两人之间的相处,形成了一种外人难以理解的、近乎共生般的默契。他们很少交谈,大部分时间各自安静地待着,但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就能明白对方的需要。高途会提前为沈文琅准备好御寒的衣物,沈文琅会在高途忙碌时,默默地将水杯推到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们像两棵在绝境中相互依偎的树,根系在黑暗中悄然交错,汲取着微薄的养分,共同抵御着风雨。

然而,这种与世隔绝的平静,终究是暂时的。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一个天色阴沉的下午,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距离小屋不远的路口。车门打开,花咏走了下来。他穿着一件深色的风衣,身形依旧挺拔,但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和风霜之色,眼神却锐利如昔。他站在车边,没有立刻靠近,只是远远地望着那座孤零零的海边小屋,目光复杂难辨。

高途正在屋外劈柴,准备过冬的储备。他听到引擎声,动作一顿,抬起头,看到了花咏。他的瞳孔微微收缩,握着斧头的手紧了紧,随即又缓缓松开。该来的,还是来了。他没有说话,只是放下斧头,静静地站在原地。

沈文琅正坐在窗边看书,也听到了动静。他放下书,目光投向窗外,看到花咏的身影时,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地蜷缩起来,指节泛白。该来的,终究是躲不掉的。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已恢复了平静,只是深处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波澜。

花咏迈步走了过来,脚步沉稳。他先看向高途,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似乎在确认他的状况,然后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高途也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花咏的目光随后转向小屋的窗户,与窗内的沈文琅视线相遇。隔着玻璃,两人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沉重的张力。花咏的眼神中有审视,有疲惫,也有一丝如释重负。沈文琅的眼神则平静无波,像一潭深水,看不出情绪。

最终,花咏推开小屋的门,走了进去。

屋内很安静,炉火噼啪作响,温暖而整洁。沈文琅坐在轮椅上,高途站在门口,两人都看着花咏。

花咏的目光在屋内扫过,最后落在沈文琅身上,声音低沉而平稳:“该回去了。”

没有寒暄,没有解释,直截了当。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了看似平静的湖面。

沈文琅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的边缘。回去?回到哪里去?回到那个充满痛苦回忆、布满阴谋算计的世界?回到那个他一手建立又亲手摧毁、如今不知是何模样的商业帝国?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高途。高途也正看着他,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

空气仿佛凝固了。回去,意味着结束这段偷来的、疼痛却真实的宁静。意味着重新面对一切,面对过往的罪孽,面对未来的未知,也意味着……他和高途之间这种畸形却脆弱的共生关系,将面临最严峻的考验。

“外面……怎么样了?”沈文琅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花咏简洁地回答道:“王董的势力已经基本肃清,证据确凿,后续由法律处理。公司暂时由董事会托管,局面还算稳定。”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高途,又回到沈文琅身上,“但很多事情,需要你亲自处理。有些人,也需要你亲自面对。”

沈文琅明白花咏的意思。王董的覆灭只是清除了外部的威胁,但公司内部的动荡、他个人声誉的破产、以及……他和高途之间那笔血债,都需要一个了结。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再次看向高途。高途依旧沉默地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塑,但沈文琅能感觉到他紧绷的神经。回去,对高途而言,又意味着什么?是重回痛苦的漩涡,还是……一个可能的了断?

长时间的沉默后,沈文琅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低声吐出一个字:“……好。”

高途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

花咏似乎松了口气,但眼神依旧凝重:“车在外面。东西简单收拾一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