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来不及找琴谱,全凭一股本能和记忆中一段模糊的、宁静的旋律,生涩地、近乎笨拙地弹奏起来。
音符断断续续,错漏百出,与他平日商场上的杀伐决断判若两人。
但这磕磕绊绊的琴声,却蕴含着一种急切而纯粹的安抚意图,如同涓涓细流,开始试图渗透那厚重的恐惧壁垒。
起初,高途毫无反应。但渐渐地,那持续不断、虽然难听却异常执着的旋律,似乎一点点穿透了他混乱的意识。
颤抖的频率减缓了,急促的呼吸慢慢平复。他空洞的目光,无意识地转向琴声的方向,落在了沈文琅因紧张而紧绷的侧影上。
沈文琅浑然忘我,全部心神都倾注在指尖,汗水从额角滑落也顾不上擦。他只知道,他必须用这琴声,将高途拉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琴声渐渐连贯起来,虽然依旧生涩,却稳定了许多。
高途眼中的恐惧逐渐被极度的疲惫和茫然取代。他不再颤抖,只是静静地靠着,望着沈文琅的方向。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客厅里一片寂静。沈文琅疲惫地放下手,这才敢转头。
他看到高途也正望着他,眼神复杂,泪痕未干,却不再是全然的恐惧,那里面有一丝极淡的、被触动后的恍惚。
沈文琅的心猛地一跳。
高途缓缓移开视线,低下头,良久,用沙哑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极轻地吐出三个字:
“……很难听。”
沈文琅愣住了。
随即,一股巨大的酸楚和狂喜冲上心头!高途在跟他说话!不是在回答问话,而是在表达一种带着情绪的评价!
虽然内容是批评,但这三个字,却像惊雷,劈开了高途自我封闭的坚冰!他的心弦,终于被这笨拙的琴弦,拨动了!
沈文琅眼眶瞬间红了,他蹲行到高途面前,仰头看着他,声音哽咽:“是……是很难听……我以后练……天天练……练到好听为止……”
高途看着他激动得近乎失态的样子,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闭上眼睛,将头靠在了沙发背上。但这一次,他的眉头是舒展的。
沈文琅静静地看着他疲惫的睡颜,心中充满失而复得的震动。冰封的河流,终于出现了第一道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