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海沟追羽(1 / 2)

风从他角间掠过,像被细针挑断的丝。张浩在高空略一折身,金焰微敛,顺着那抹在外海留痕的“巨翼残影”俯冲而下。翼影薄得近乎无物,却在海天交界处勾了一下潮线,像有人用羽尖轻点鼓面,整片水体便随之起伏。先前在龙网初架的节点上,他看见过这道影的尾端——一缕贴着风骨走的暗纹,如今它沉到更深的海沟里去。

入水的一刹,云声顿失,海的低鸣包围过来。张浩龙须垂落,须梢在水色里挑起细微的电光,电光不炸,只像盏盏小灯,照亮下潜的脊线。他不许雷放肆,所有锋芒尽敛于鳞缘,只让水知道:来者是正主。

海沟如裂书,页页皆黑。两侧的玄武岩被海压磨出一道道竖纹,像古人用刀背理出来的经线。残影从这些经线间掠过,每一次掠,都带起一阵不同寻常的冷。那不是寻常的冷水,而像从高空风道带下来的“高寒”,在海里竟不散,反倒沿沟壁成带。这股不散的冷,像是一枚大翅曾在此处掠过,留下的尾流。

张浩在胸腔里轻轻一按,“河图洛书·龙脉感应阵”随念而起。阵图并不发光,它只在他自我里铺开,千万条细线交织,专为辨认海中万象的“根”。他把那股冷放到阵上去比,冷气的谱系立现:高空风剪之寒、海沟上翻之逆、地火缝隙之息,全被揉作一处。若说是鲲鹏之遗,亦像;若说有人仿造,亦不差。

残影忽东忽西,不走直线,像一只试探人心的鸟,时而贴近,时而远离,诱他加速。张浩不追快,他只在体外撑起一圈无形的水幕,把自身的声学边界收紧,再从须梢落下四点,结“江河镇水阵”的最小样,先将乱流锁在阵外,免得沟内回声互啮。他偏头,龙角微鸣,海沟里的声纹便像被温手捋平的稻穗,一束束顺了。

这时候,沟底竟响起弦声。不是琴,是一片密密的“声筝”——由魃纹刻就的音片,嵌在岩缝深处,借潮涌拨弦,专拣人心最软处撩拨。415章里粉化的“魃纹声管”在这里换了做派,不管道而管弦。每一次潮息微动,便有低不可闻的声线抚过;盲目的鱼听了都要偏转,更何况人心。张浩鳞下轻寒一收,心里把“魃”的手笔记下一笔。

他不去硬折。他以第三声“慈悲龙吟·化煞”轻轻压住,将“悲悯”为主音,“摄定”为次音,令声筝失了兴奋,像一群被温声安抚的孩子,手里的弦自己松开。水色随之转清,残影的轨迹终于在阵图上留下可循之径——一道极窄的冷纹直指沟心。

张浩伏低身躯,以尾梢在沟口一抹,放下第一枚“潮锚”。锚不在形,只在理——以潮汐起落的周期为秤,在沟壁刻下他方才摄定的“节拍”。此后潮来潮去,哪怕他不在,水自会在此处“矮一矮身”。他以此锚为轴,挟雷为针,水为缝,顺冷纹前行。

残影忽地一收,像被看不见的手捏成一缕细羽,转身贴上沟壁。那羽没有实体,唯其影,却能在岩壁上留下“翎脊”的暗纹。张浩略一凝神——真羽不会这样听话,这是“羽痕”,不是实物,是以“负脉”引来的影。

黑鳞封囊在他身侧轻轻一颤,像是远远与什么呼应。那是一寸被“水府封缄印”按住的旧物,此刻倒刺不再立,然其内金线微光一闪,给了他一个方向。他心底无声:“不急,问清。”

海沟更窄的地方到了。一处天然的“海喉”,像大地在此处打了个结。残影贴着喉壁,忽然把周围的冷与暗尽数引向中心,仿佛要在这处结上扎一根“死针”。若任其扎下,整条沟的潮息将被它引偏,海上航线的“引领风”会被暗中牵走。

他先让一步。两缕“雷风缆”自上与自下绕出,不去硬拦,只把这即将成形的“死针”两侧刀锋对齐,叫它先“合背”。刀背相贴,刀锋自钝。第三缆与第四缆再从左右斜入,四缆成十字,把最容易回弹的角钉住。最后,他以第五缆落在正心,稍作停顿,待那股冷气自己找一条路,再顺势引开。这是缝合的章法,不争一时之狠,先求久长之顺。

就在这时,沟外远方传来极轻的一声振翅。薄、幽、冷,不是鲲鹏的阔气,更像某种不肯归队的孤意。残影应声一缩,化作一束冷镖向沟心逃去。张浩不追其尾,他追其“心”。他在阵图上把那束冷镖的“谱”拆开,找出其中唯一会泄露真位的微调——“羽根折角”。凡伪装,总有一笔偷改的笔顺。

“在那里。”他心下有数。龙身如弓,雷在鳞间走位,须梢挑起水光,直插沟心。

沟心并非空,而是一块被潮反复抛光的玄武岩“心核”。残影在其上方凝成薄薄一层羽形黑霜,似有若无。张浩不以暴裂,他以“龙吟摄魂”的第四声——“净”。这一声不外发,内旋,沿他鳞上古纹绕行。光非耀眼,恰如夜里给孩子掖好的被角。光一圈圈按在黑霜之上,黑霜先是拒,一丝丝旧情绪像泡泡被捅破:焦躁、倦怠、冷漠、无名火……它们想逃,想借海之广散去。

“回来。”他在自我里轻轻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