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被这个出身烟花柳地的女子推荐之后,自己才始位列朝班。虽日浅,但有这个女人庇佑,权日盛,位日稳。平日里,这个女人从不与自己唱反调,诸事配合的相得益彰。但是,今日却不知为何,开始唱起反调。故而,他有些许讶异,亦心中有了一丝不快。
张皇后身为国母,自然不会看费同天的脸色,又转头看向李从珂,继续说道:“圣上,毒蛇之事,暂且不说。刺杀张国舅和温尚书的贼人,至今尚未缉拿归案,逍遥法外。眼下的京都,守护才是最为关键。还望圣上三思。”
“皇后,国舅是被李凌霄所杀,不是石敬瑭的那些刺客。”费同天随口地解释了一句。
张皇后立时撂下了脸子,沉声说道:“国师,你的意思是说,李凌霄便不会刺杀圣上和本宫?”
费同天未曾想到,一句无意之言,却惹怒了皇后。他赶紧跪下,忙不迭地说道:“请皇后息怒。微臣不是此意。的确,李凌霄这个贼子身在洛阳,委实隐患颇多。罗副统领身兼护卫京都重任,更是负责皇宫的安全,确不该离开洛阳,更不应离开圣上与皇后身边。”
冯道在心里暗骂:“墙头草!”
他在暗骂费同天之时,心里也在腹诽圣上。自古以来,后宫不得干预朝政,已是规矩。特别是武则天篡唐以后,更是如此。但是,这位圣上却是每每议断朝政,都有皇后伴在身边。伴在身边倒也罢了。但是,这位皇后却每每附议朝政,圣上还每每言听计从。
“唉——,虽刚刚被废黜的刘皇后性格强戾,多与其弟谋私,导致了邺城兵变。却不似眼前这位张皇后,如此多得干预朝政,且每每存私妄议。真不知是福是祸。”冯道内心百转思忖。
李从珂寻思来寻思去,觉得自己的皇后言之有理,便没有采纳冯道的谏议。但是,李元硕军情催援甚急,他身为皇帝,总要有个交代。毕竟李元硕前往潞州,是替自己保江山,不能寒了他的心。
“费爱卿,你可还有其他良策?”此时,李从珂转问费同天。既然费同天转而提出罗智信不可离京,那你就给个意见吧。
费同天皱紧眉头,沉吟着。他只得故作沉吟,似在思索良策。他有什么办法?不过是一个游方道士,自诩窥破天机,才得以上位。他又识得几个绿林好汉,就更不要说与他们结交了。
看到费同天如此沉吟,李从珂又转向冯道:“冯爱卿,你可还有良策?”
其实,他在问冯道之前,便知道多此一问。冯道不过一介文士,又怎么知晓江湖之事?又怎么认识江湖中人?
令李从珂没想到的是,冯道竟然接了话茬。
“圣上,微臣倒是想起一人。”
“谁?”李从珂不胜惊喜,没想到会有意外收获。
“圣上,可还记得彭峰此人?”冯道问道。
“彭峰——?”李从珂在记忆里搜寻。但一无所获。
“圣上,前些时日,微臣机缘巧合,经人引荐,认识了一个叫彭峰的人。此人言说,曾在凤翔追随过圣上,时任牙将。后被圣上派到了石敬瑭麾下,便随石敬瑭去了太原。”
李从珂略一沉吟,忽然说道:“朕记起来了,确实有此一人。朕印象里,这人孔武有力,战力超强。”
“圣上,就是此人。”
“冯爱卿,这彭峰既然在太原,保了石敬瑭那贼人,提他做甚?”李从珂疑惑地问道。
“圣上有所不知。石敬瑭在柳林册封大典上,彭峰看不惯石敬瑭所为,即刻反水,带伤杀出柳林。后流落到洛阳。机缘巧合,与微臣有了一面之缘。”冯道说道。
确是机缘巧合。他在离人巷,经李凌霄介绍,认识了彭峰,对彭峰的所作所为颇为敬重。又简单叙谈,才知彭峰竟然在当今圣上还是潞王之时,任过圣上的牙将。此时,当李从珂征求意见之时,他忽然想到了彭峰。并且,他现在已经有了计较,觉得非常可行。
“还有此等事?非武功高强之人,不可能杀出柳林。”李从珂甚为惊讶,不觉拍案而起。看来他的消息非常闭塞,或许是群臣没有向他禀告过此事,他竟然不知太原在通缉彭峰。
两国交兵之际,彼此都会派出大量细作,渗透到对方地盘,这是最起码的军事常识和部署。若敌方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通过特殊渠道传递回来。像彭峰反出柳林,这不是什么风吹草动,而是大事件。唐军细作应该会传递到洛阳。
“莫不会是石敬瑭的苦肉计吧?”忽然,费同天小声嘀咕了一句。
冯道白了费同天一眼,继续向李从珂禀明:“圣上,微臣亦有所担心,便多方打听。确如彭峰所说,确实是他反出的柳林。现在,太原的街头还悬挂着缉拿彭峰的文告与画像。”冯道没有妄言,这是李凌霄亲口所说。他又转向费同天,冷冷说道:“如若国师不相信,可派细作探访。”
所谓忘年交,或许李凌霄与冯道就是吧。李凌霄对冯道有着一种莫名的信任。冯道亦如此。
“圣上,不必再派细作前往。”这时,一位将军从武班行列走了出来。
冯道一看,原来是上将军尹晖。尹晖是降将。那时,李从珂在凤翔叛反,闵帝派人攻打凤翔,他便是带队的将军之一。后来,李从珂一通城上嚎哭,他便归顺了。后来,随李从珂攻打洛阳有功,便被擢升为上将军。
“尹将军何出此言?”李从珂疑惑地问道。
“圣上,前些时日,太原细作早已将此消息传递回洛阳。确如冯大人所言,彭峰是反出的柳林。现在,太原城留守刘知远还在通缉缉拿。”尹晖回复道。
“为何朕不知晓此事?”李从珂脸上露出不悦之色,盯着尹晖问道。
“圣上,末将已将此事知会国师。”尹晖猛得转头看向费同天:“国师,那日尹某来见圣上,本想禀明石敬瑭在柳林被册封之事,还有彭峰反出柳林一事的。你言说圣上有要事,不接见百官。然后,你又说,如有事,可代尹某通传。尹某便将此事告知了国师你。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