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光门的感觉,像是从一场漫长而清晰的梦境中被强行拽醒,周遭的景物在扭曲和模糊后,迅速稳定下来。
好吧,也没有什么景物,除了沙子还是沙子。
脚踏在沙地上的那一刻,久违的、带着热的空气涌入鼻腔,但季言还是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肺部充盈着真实世界略带尘土气息的味道,这反而让他感到一种脚踏实地的安心。
“回来了…”他喃喃道,声音有些干涩。福地中近百年的孤寂修炼与红尘牵绊交织的时光,在脑海中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深刻却略显恍惚的印记。明明感觉度过了几乎一生,外界却只过去了不到两年,这种时间流速的割裂感,让他一时有些怔忡。
眼前依旧是那片熟悉的、略显荒凉的河西之地。只是天空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
淅淅沥沥的雨点落下,起初稀疏,打在干燥滚烫的沙地上,发出“滋滋”的轻响,激起一小缕转瞬即逝的白烟和尘土的味道。很快,雨丝连成了线,又织成了幕,浸润着久旱的大地,空气里弥漫开一股清新的土腥气和水汽。
“下雨了?”季言愣了一下,伸出手,冰凉的雨滴落在掌心,“这河西,终于舍得下雨了?看来猛子他们的治沙,真把老天爷感动了?”他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这无疑是个好兆头。
将福地“收”起来后,他和凌霜骑着马缓缓前行,向记忆中的河西府东门方向前进。
雨势渐大,视野中一片朦胧,远处的景物都氤氲在水汽之中。
很快,远处草方格编织过的广袤大地如同巨大的棋盘横铺开来,尽管在雨幕中看不真切,但那星星点点的、顽强冒头的绿色,依旧能隐约分辨,带给这片黄沙之地前所未有的生机与壮阔感。更远处,河西府那熟悉的夯土包砖的东门城墙轮廓,在雨帘后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媳妇,你这避雨术能带我一个不?”他策马靠近凌霜,很自然地把脑袋往她那边凑了凑,试图蹭个“VIp雨伞”。如今他修为大增,这种“避雨”的小技巧也早已掌握,只不过,他每次都会故意不用,无非就是要硬蹭凌霜的——这几乎成了两人间某种心照不宣的小情趣。
凌霜淡淡瞥了他一眼,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柔和,没说话,但周身那层无形的灵力屏障微微扩张,恰到好处地将季言和他胯下的马匹也笼罩了进去。密集的雨点打在屏障上,溅开细密的水纹,却无一滴能落进来。
“还是媳妇好!”季言嘿嘿一笑,得寸进尺地又凑近了些。
就在这时,东门城门楼子上,两个脑袋疑惑地探了出来。
“谦子!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两个人?他们是不是傻,雨下这么大,竟然不撑伞?”王瑾眯着眼睛,用手在眉骨上搭了个凉棚,努力想看清雨幕中的身影。
赵谦二话不说,举起一个望远镜,朝着王瑾指的方向望去——那个根据季言留下的枪械瞄准镜设计原理改造而来单筒望远镜。雨水模糊了镜片,他用力擦了擦。
“卧槽!”
镜头里,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熟悉又清冷的身影,容颜没什么变化,正是凌霜!
赵谦激动得爆出了季言的“舶来词”,右手拿着望远镜,左手死命地在虚空胡乱拍着——他是想拉王瑾过来确认,却由于激动,忘了王瑾在他的右手边。
“啥情况?你见鬼了!”王瑾有些无语,疑惑地看了眼赵谦左手边的位置,不知道赵谦在激动个什么劲。
“是…是大姐大!”赵谦终于憋出了他所看到的。
“什么?!”王瑾一听是大姐大,激动得要抢过望远镜,不过却被赵谦躲开了,“大哥呢?边上的是大哥吗?”
赵谦移到旁边那个身材明显高大健硕了许多、面容棱角分明、带着一种陌生而沉稳气质的青年脸上时,赵谦的手抖了一下,“边上的是……”
“卧槽!!”他发出一声变了调的惊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忙把望远镜拿开,用力揉了揉,再举起来仔细看,但还是不敢确定,“瑾…瑾子!你看!你看那个人!像不像…像不像大哥?!”
“什么?!”王瑾一把抢过望远镜,心脏砰砰狂跳,迫不及待地望去。他仔细辨认着那张俊朗却褪去了不少青涩、眉宇间多了几分坚毅和风霜感的年轻面孔,虽然变化巨大,但季言身上独有的特质和气质都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