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狼胥(2 / 2)

霍去病下马,一步步走上祭坛之巅。

他脱下头盔,露出一张年轻却写满风霜的脸。

他提起一坛烈酒,猛地洒向天空。

祭奠这片土地上所有战死的汉家亡魂。

然后,他转向南方,长安的方向,深深一躬。

“臣,霍去病,幸不辱命!”

山下,数万汉军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狂吼。

“大汉万年!”

“将军万胜!”

李广利跪在人群最后,他抬着头,痴痴地望着山巅那个被万丈霞光笼罩的身影,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升起,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他终于明白,自己和整个李家的那些权谋算计,在这个为战争而生的怪物面前,是多么的可笑和无力。

那不是人。

是神。

典礼之后,大军短暂休整,再度开拔。

“继续北上!”

霍去病指着舆图,眼中是未曾熄灭的火焰。

“伊稚斜还活着!我要他的命!”

大军追亡逐北,碾碎了所有敢于抵抗的部落。

两千里。

整整两千里的疯狂追击。

直到一片望不到边的巨大湖泊,如一块巨大的蓝宝石,镶嵌在天地之间。

瀚海。

士兵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冲向湖边,将头埋进水里狂饮。

霍去病也下了马,掬起一捧水。

冰冷,甘冽。

他随手接过一面大汉龙旗,用尽全力,狠狠插进湖边的泥土里!

饮马瀚海!

然而,伊稚斜的踪迹,却在这里彻底消失了。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从南方狂奔而来,马上的信使浑身是血,直奔军中。

信使翻身下马,几乎是滚到了李敢面前。

“李将军!东线……东线急报!”

李敢接过那封被血和汗浸透的羊皮卷,展开一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信上只有两件事。

第一,他的父亲,飞将军李广,因迷路贻误战机,为免受辱,愤而自刎。

第二,大将军卫青虽攻破赵信城,却让伊稚斜单于带着残部,从东线逃了。

李敢捏着羊皮卷,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浑身都在剧烈颤抖。

父亲死了……

不是战死,是自刎。

伊稚斜……跑了?

他猛地抬头,看向湖边那个被风吹得衣袂翻飞的孤高背影。

如果把伊稚斜逃了的消息告诉霍去病……

这个疯子,绝对会拖着这支已经疲惫到极点的军队,追到天涯海角!

到那时,就算抓到了伊稚斜,这份不世之功,也只会让霍去病的光芒更加耀眼,将卫青,将他李家,将所有人的功绩都彻底踩在脚下!

而父亲的死,会显得更加……无谓,甚至可笑。

一个恶毒的念头,像毒蛇一样,瞬间在他心中生根,吐出信子。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份写满真相的羊皮卷死死攥入掌心,指甲几乎要抠进肉里。

他快步走向霍去病。

“将军!”

李敢单膝跪地,声音里带着刻意压抑到颤抖的激动。

“东线……大捷!”

霍去病缓缓转身,平静无波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说。”

“大将军已攻破赵信城,焚毁匈奴王庭!”李敢抬起头,眼神狂热而真诚,仿佛在诉说一个伟大的史诗,“伊稚斜那老贼……已授首于大将军的铁蹄之下!”

他顿了顿,声音里挤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悲壮”。

“我父……李广将军,为掩护大将军主力,与匈奴主力血战,力竭而亡!”

他说谎了。

面不改色。

他将父亲的耻辱,编造成了荣耀。

将伊稚斜的逃亡,编造成了卫青的完胜。

只为了一个目的——回家!

不能再让霍去病继续前进了!再往前,天上地下,就真的再也无人能与他比肩了!

霍去病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湖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沙尘,气氛死寂得可怕。

李敢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后背的冷汗已经湿透了内甲。

许久,久到李敢几乎要窒息。

霍去病才淡淡地开口。

“大将军的功劳,是大将军的。”

他转过身,重新望向那片烟波浩渺的瀚海,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传令。”

“全军,南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