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天下的锋芒,都留给别人吧。”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宫女压抑不住的惊呼。
殿门被猛地撞开。
一道红色的身影闯了进来,那颜色,比血更艳,比火更烈。
是卫长公主刘纁。
她的眼眶通红,死死地瞪着殿中的人。
霍去病的身形猛地一僵。
“昭华……”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
“别碰我!”
刘纁一把甩开他的手,径直冲到卫子夫面前,“噗通”一声跪下。
积攒了一夜的委屈,瞬间决堤。
“母后!女儿不嫁了!”
她猛地转过身,泪眼婆娑地瞪着霍去病,声音都在颤抖。
“昨日金殿之上,父皇赐婚,那是最好的时机!你为什么不要!”
“霍去病!”
“我问你话呢!”
“你就那么想当你的大英雄吗?!”
“为了你那句‘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就可以把我当成一件随时可以丢弃的东西吗?!”
“我没有!”霍去病终于开口,声音不再是昨日的嘶吼,而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平静。
“我只是,不能用舅父的委屈,去换我的婚事。”
“好一个不能!”刘纁哭着笑了出来,“那你就可以用我的委屈,去换你的清高吗?!”
她站起身,一步步逼近霍去病,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你知不知道,你拒婚之后,整个长安城都在看我的笑话!”
“他们都在唱,昭华公主给你冠军侯备下的嫁妆,是不是要送到漠北去给你当军饷!”
“昨日,邢夫人当着所有人的面问我,被大汉的英雄抛弃,是什么滋味!”
“你让我怎么回答?!”
“我……”
霍去病喉结剧烈滚动,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一阵阵地抽痛。
他看着她满是泪痕的脸,那张扬的红衣此刻是如此刺眼。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所有的挣扎、痛苦、不甘,最终都化为一片死寂的决绝。
他忽然上前一步,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昭华。”
他的声音沙哑,“伊稚斜未死,此战便不算全功。”
他抬起自己那只还在渗血的手,用指尖的血,在她白皙的掌心,一笔一划,写下一个字。
死。
血迹冰冷,烙铁一般烫人。
“等我。”
他的声音压到最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却比任何誓言都要重。
“最多两年。”
“我提他的头回来,当聘礼。”
“若提不回来……”
他顿了顿,眼中是几乎要将人灼伤的疯狂。
“我的头,给你抵命。”
刘纁看着他,看着他眼底浓重的血丝和那份偏执到疯狂的决绝。
她懂他。
从他还是个陪读的桀骜少年时,她就懂他。
他的世界里,永远有比儿女情长更重要的东西。
那是他的道,也是他的命。
眼中的怒火,终于被泪水彻底浇灭。
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看也不看他,转身对卫子夫说:
“母后,女儿累了。”
一场风波,在两个年轻人的执拗与决裂中,归于死寂。
卫子夫看着女儿苍白的脸,心中一痛,挥了挥手。
“罢了,都退下吧。”
众人行礼告退。
霍去病最后看了刘纁的背影一眼,那道红色的身影,决绝得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他转身,沉默地走出大殿。
殿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内外。
卫子夫疲惫地坐回主位,她看着一旁从始至终都沉默着的卫青。
“仲卿,你留下。”
殿内重归寂静。
卫子夫的指尖,在袖中悄然收紧,冰冷的触感让她无比清醒。
她看着卫青,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带着万钧之重。
“王桑临死前告诉我,说陛下怀疑……”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窟。
“我,就是淮南王府已死的卫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