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他将试卷递给一旁早已呆滞的主簿。
“收好,入甲档。”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坐回主位,面无表情地道:“开始阅卷吧。”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更是疑云大作。
画了一个圈?入甲档?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生,还是死?
陈思明的心,在这一刻,彻底沉了下去。
他从魏源那古井无波的表情下,嗅到了一股风暴将至的血腥味。
……
次日。
第二场,试帖诗。
当题目《咏梅》公布出来时,几乎所有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是最常见的题目,只要对仗工整,押韵准确,便能过关。
黄天佑精神大振,他最擅长的除了华丽的八股文,便是这种咏物诗。
他自信满满,提笔便作出了一首“疏影横斜”、“暗香浮动”的诗句,颇为自得。
陈子昂也很快完篇,诗成亦是佳作,只是斧凿痕迹稍重,失了几分浑然天成之感。
只有林昭,依旧不紧不慢。
他写了一首极其朴实的梅花诗,不求辞藻华丽,只求意境贴切,写完便开始闭目养神,恢复前一晚消耗的庞大心神。
他知道,真正的决战,还在后面。
第三日,县试的最后一场。
考策论!
与前两场不同,这一次,主考官魏源亲自走下高台。
他那鹰隼般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不敢喘一口大气。
“今日策论,本官亲自出题。”
魏源的声音,在针落可闻的考场内回荡。
“题目只有一句。”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扫视全场,声音清晰地传入了前排考生的耳中。
“论我县贱籍之民,何以安之?”
他的话音刚落,早已等候在甬道各处的衙役,仿佛接到了号令,猛地挺直了腰背,齐声断喝,将这道题目复诵出来!
“论我县贱籍之民,何以安之?”
“论我县贱籍之民,何以安之?”
那粗犷而洪亮的声音,如同一波又一波的浪潮,从前到后,席卷了整个考场。
轰!
这一下,整个考场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彻底炸开了锅!
“什么?贱籍?”
“我没听错吧?为那些倡优隶卒写文章?”
“荒唐!简直是奇耻大辱!我等乃是圣人门徒,未来的国之栋梁,怎能去写这等污秽不堪的东西!”
一片哗然!
“贱籍”,一个被所有读书人刻意遗忘和鄙夷的群体。
他们是社会的脓疮,是见不得光的老鼠,是斯文人笔下绝不该沾染的污秽。
为他们写策论?
这简直是对所有考生的羞辱!
黄天佑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胸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恶心和被冒犯的感觉。
他满腹的锦绣文章,是用来治国安邦,辅佐圣君的!
不是用来给这些下九流的贱民出谋划策的!
然而,那股愤怒的火焰只燃烧了片刻,便被一个更冰冷的现实浇灭了。
这是最后一场考试。
案首之位,就在眼前。
他绝不能因为一时的意气,就放弃这唾手可得的荣耀!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瞥了一眼远处的林昭,只见那小子居然神情肃穆,似乎对这个题目极为重视。
一股无名的怒火再次升腾。
装模作样!
黄天佑心中冷笑,他认定这又是林昭故作姿态,博取考官眼球的伎俩。
“好,你想演,我便陪你演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