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行者”号勘探船,此刻已是一具在死亡边缘挣扎的钢铁残骸。
它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猎物,拖着长达数十米的、冒着滚滚浓烟与电火花的破损结构,在“寂灭之环”裂谷那黑暗、充满能量乱流的狭缝中,亡命奔逃。船体左侧的装甲被整个撕裂,露出内部扭曲的龙骨和噼啪作响的线路;主推进器只剩下一个还在喷吐着不稳定的幽蓝火焰,另一个彻底沉默,不时发生小规模爆炸;舷窗大半破碎,被应急材料临时封堵,冰冷刺骨、带着硫磺味的狂风从缝隙中灌入,如同死神的叹息。
船舱内,已是一片人间地狱。闪烁的应急红灯是唯一的光源,将鲜血、破损的设备和伤员痛苦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刺耳的警报声、金属扭曲的呻吟、伤员的哀嚎和压抑的哭泣混杂在一起,敲打着每一个幸存者的神经。浓烟和能量液泄露的刺鼻气味令人作呕。
医疗兵在剧烈颠簸和倾斜的船舱中,手脚并用地抢救着伤员。但药物和器械在刚才的冲击和爆炸中损失大半,许多重伤员只能得到最基础的止血和镇痛,生命体征在不断流逝。
洛城靠在一面相对完好的舱壁旁,额头缠着的绷带已被鲜血浸透,脸色惨白如纸,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肋部的剧痛。他的右臂不自然地垂着,疑似骨折。意识深处与“曦”的连接变得极其微弱且充满杂讯,仿佛随时会断开。秦书墨那遥远而决绝的救援意念,如同黑暗中的惊雷,在他脑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也耗尽了他最后的精神力。
雷擎天的情况更糟。他的一条腿被变形的金属结构卡住,血肉模糊,骨头可能已经碎了,但他硬是咬着牙,用匕首割开皮肉,在队员的帮助下强行挣脱出来。此刻他背靠着控制台残骸,脸色因失血和疼痛而铁青,但眼神依旧凶悍如受伤的孤狼,死死盯着前方黑暗的航道,一只手还死死按在备用驾驶仪上,协助着仅存的驾驶员操控这艘破船。
“报告……伤亡情况……”洛城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一名满脸烟灰、手臂带伤的军士长踉跄着爬过来,声音带着哭腔:“指挥官……初步清点……出发时四十七人……现在……能动的,加上轻伤的,不到二十个……重伤员……九个……确认阵亡……十八人……”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为压抑的哽咽。
十八人。近乎一半的战友,永远留在了那个邪恶的球形空间,或者死在了逃亡的路上。每一个数字,都代表着一张曾经鲜活的面孔,一份无法挽回的牺牲。
洛城闭上了眼睛,紧握的左拳指节发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雷擎天猛地捶了一下身旁的金属板,发出沉闷的巨响,牵动了腿伤,让他闷哼一声,额头上渗出豆大的冷汗,眼中却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不甘。
“晶噬兽群!又追上来了!”雷达官(幸存者之一)嘶声喊道。屏幕上,后方再次出现密密麻麻的生命信号。
“所有还能开火的武器!自由射击!别让它们靠近引擎!”雷擎天咆哮道。
残存的磁轨炮和脉冲枪再次喷吐出愤怒却稀疏的火舌,在黑暗中与蜂拥而至的晶噬兽群展开最后的厮杀。不断有晶噬兽在爆炸中化为晶尘,也不断有炮位被突破,传来士兵临死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