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那破褡裢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小布包,扔给陈默。
“接着。”
陈默下意识接住。布包很轻,里面装着一点点朱砂,颜色暗红,触手却有一股温润之感,与他之前用的完全不同。另外,还有三枚用红绳精心编织在一起的铜钱,钱文古朴,宝光内蕴,一看就知不是凡品,远非师父留下的那些可比。
“这点‘赤阳朱砂’,够你画几次符了。这‘三才镇煞钱’,老子温养了十几年,暂时借你用用,能挡点小灾小煞。省着点用,弄丢了老子扒你的皮。”葛道陵语气依旧不好,但东西却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陈默握着那沉甸甸的三枚铜钱和温润的朱砂,心里五味杂陈。这位师叔嘴上刻薄,行事却也并非全然绝情。
“多谢师叔。”他再次郑重道谢。
“别谢太早。”葛道陵哼了一声,“东西不是白给的。给你指条明路,也算彻底了结这段因果。”
他用树枝在地上划拉着:“从这儿往南,别走青龙桥公社那条道了,绕远,而且不太平。从东面黑水峪穿过去,虽然难走点,但近,煞气也轻些。出了峪口,顺着河往下游走,有个叫‘白家坳’的村子,村尾有个扎纸人的老薛头,以前欠过老子人情,你去找他,就说我让你去的,他能让你歇歇脚,指条去县城的道。”
说完,他拍拍手,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重新揣起手,闭上眼睛:“粥在壶里,自己盛。天亮自己滚蛋,别吵老子睡觉。”
竟是再也不看陈默一眼。
陈默看着火堆对面那张在明暗火光下显得格外沧桑淡漠的侧脸,心里明白,这大概就是他能从这位师叔这里得到的全部了。
香火情薄,莫过于此。
但他不怨。在这世上,别人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能得一点朱砂,三枚铜钱,一条生路,已是意外之喜。
他将东西小心收进怀里最贴身的地方,然后对着葛道陵,再次深深鞠了一躬。
“师叔,保重。”
葛道陵毫无反应,像是真的睡着了。
陈默默默喝完了碗里的粥,将碗擦干净放在一旁,然后缩到火堆另一边的角落,靠着冰冷的墙壁,却觉得比之前任何一刻都要安心一些。
至少,暂时安全了。而且,前路似乎又清晰了一点。
黑水峪,白家坳,扎纸人的老薛头……
他在心里默默重复着这几个地名和人名,将它们牢牢记住。
夜更深了。庙外风雪依旧,庙内火光跳跃,一老一少,各自守着一边,再无言语。
天,快亮吧。陈默想着,握紧了怀里那三枚温热的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