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1 / 2)

三人落座后,许衡凝视着严颜,嘴角含笑:严司马日前阵斩袁军李丰,立下均县首功,却未见欢颜。若我所料不差,阁下心中尚有三大隐忧?

严颜发出两声干笑,并未作答。

许衡竖起三根手指:不外乎时局、仕途与宗族安危。待我逐一道来,严司马自会明断。

严颜不觉挺直了腰背。

先说时局。许衡轻叩案几,严司马真正在意的,并非刘焉是否谋反,而是贾公、任府君与刘焉相争,谁能笑到最后。

见对方默然,许衡忽然问道:刘使君今年贵庚?

约莫......六旬有余?严颜迟疑道。

花甲之年,还剩几度春秋?

严颜瞳孔微缩。在这乱世中,六十高龄已属罕见。

不妨说得再直白些——许衡眼中闪过精光,倘若刘焉明日便亡故......

严颜面颊猛地抽搐。

其继任者当为何人?许衡悠然捋须,长子刘范在我军中,次子刘诞扣在雒阳。即便幼子刘璋承嗣......他忽然压低声音,朝廷还会承认这个州牧吗?

此言真如醍醐灌顶。

严颜骤然醒悟。

他这些日子只顾着将刘焉与贾龙视作双方主将较量,却忽略了刘焉已是风烛残年。倘若战事速决倒罢,若陷入僵持,恐怕未等贾龙攻破益州,刘焉便会油尽灯枯。

更棘手的是,刘焉三子分处荆襄、长安、益州三地。幼子刘璋若要承袭州牧之位,既无朝廷明诏册封,又有两位兄长在世,可谓名分不正。

到那时,局势将愈发混沌。

除非刘焉能即刻平定叛乱。

可许衡接下来的分析,却让严颜彻底断了这念想。

贾公在荆州整军后,将西取汉中房陵、上庸诸县,于汉中东境建立根基,再与蜀中任府君南北呼应......以严司马之见,这般布局下,刘焉胜算几何?

严颜深谙兵法,当即领会其意。

任岐据犍为,贾龙屯汉东,荆州许衡遥相策应,更有刘范为质......此等局面下,刘焉确无胜算。这般态势若成,恐将演变为经年累月的拉锯战。

旷日持久!

正如许衡所言:战事拖延愈久,对刘焉愈是不利。

正当严颜沉思之际,许衡又抛出第二问:

其二,严司马必是顾虑前程。大丈夫立世,求建功扬名本属常理......然今刘焉已被董卓定为反贼。纵使董卓残暴,终究奉天子诏令,占着大义名分。更兼荆州刘表与幽州刘虞皆视刘焉为逆,严司马追随这众叛亲离的垂暮老者,前途安在?

严颜脑中霎时惊雷炸响,思绪翻涌。

许衡继续缓声道:第三件事关乎严公家族。听闻严氏族人均在巴郡,巴郡虽归刘焉管辖,但毗邻江关与犍为郡。令兄严镛现任江关都尉,而犍为太守任岐正在整军备战,对巴郡形成夹击之势。只要任岐不动,刘焉为保全巴郡,断不敢轻易对当地豪族出手。这段时日,严公可写信让令兄将族人迁往犍为,家族自可保全。

这番话直击严颜要害。他沉思片刻问道:迁移族人出巴郡恐被刘焉察觉,此事当真可行?

许衡笑道:简单。我手中有刘范,可派人以他为筹码与刘焉谈判。刘焉为保全长子,必会分散精力。趁谈判期间,严公可安排族人转移,任岐自会接应。

比起刘范空谈忠义,许衡的务实建议才真正为严颜指明出路。要收服豪强,光讲大道理无用,必须解决实际问题。天下哪有傻子会为空洞说辞卖命?

三日后,荆州军与益州军抵达襄阳。时隔半年,许衡几乎认不出这座焕然一新的城池。为看清全貌,他特意登上岘山远眺。

如今的襄阳城已非昔日可比。去年此时,这座荆北要塞虽有些名气,却不过是座普通城池,城墙单薄,守备平常,往来行人稀疏,论规模甚至还不及北方某些大县。

而今放眼望去——

襄水北岸,汉水之南,巍峨山岭之畔,滔滔江流之间,襄阳与樊城犹如两枚碧玉,静静镶嵌在襄水两岸。晴空万里,江面开阔,草木葱茏,竹林如涛,一座雄城已初露峥嵘。

极目远眺,云梦泽水天相接,浩渺无垠;鱼梁洲上农人泛舟,收割稻谷,远比从前忙碌。田舍屋宇比往昔多了一倍不止。

城墙已从低矮残旧改建为三丈高的坚实土墙,仍在不断加固,外围更增筑瓮城。城外荒地被陆续开垦,规划中的新居井然有序。这座后世闻名的铁打襄阳,正在拔地而起。

望着眼前这座日渐壮阔的城池,许衡不由想起临行前与刘表的那番对话。当时刘表语气淡然,却掷地有声:

我儿可信?不出十年,为父定要让这默默无闻的襄阳,成为汉南第一雄关!

此刻襄阳城外,州牧府属官尽数列队相迎。三日前朝廷使者已至,正式加封刘表为镇南将军、荆州牧、成武侯,授节杖。至此,刘表终成执掌军政的诸侯,与刘焉、刘虞并称刘室三牧。

北城门外,州府属官翘首以待。这般迎接阵仗,足见刘表对将士的重视。在场皆为心腹亲信,其中伊籍因促成宗亲联盟之功,被擢为文学从事。此刻众人之中,唯他与许衡最为熟稔。

旌旗招展间,万余精兵在荆益将领统率下抵达襄阳城下。

使者快马相迎,许衡从容安排部众:司马以下将校率部入驻营盘待命,别部司马以上**随其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