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继承者,她是篡夺者。
她不接命,她在命里烧出一条路来。
血火腾空,环绕沈青梧周身,却不伤她分毫。
她站在火焰中央,单衣染血,长发散乱,右眼银焰暴涨,左眼虽盲,却似能窥见轮回尽头。
她低头看向脚下——阵图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缓缓开启的裂缝。
裂缝之下,不再是黄泉,而是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漆黑如渊,两侧矗立着无数虚影,皆是含冤未散的亡魂。
它们沉默地注视着她,眼中无恨,唯有等待。
本源冥途,已开。
她抬起脚,踏进火中。
火焰吞没她的身影前,她单膝缓缓跪地,面向焚殿方向,叩首一礼。
风止,火凝,天地屏息。
“师祖,”她的声音清晰如刀,斩破寂静,“我代罪,非为毁轮回,乃为——”她走入火中,单膝跪地,向那焦尸残影叩首,发丝垂落如血帘。
风已死寂,天地仿佛被抽尽声音,唯有她低哑却斩钉截铁的声音,在虚空刻下不可逆的誓言:
“师祖,我代罪,非为毁轮回——乃为,给那些不该死的人,三天阳寿。”
话音未落,血火轰然暴涨!
那一瞬,苍穹震颤,九幽翻涌。
火焰不再是焚天之怒,而是化作一道道猩红锁链,自她心口玉锁迸发而出,贯穿冥途裂缝,缠绕于无数沉沦冤魂的命线之上。
每一缕火光触碰到亡魂,便有一声无声的呜咽化作泪雨落下,那是千百年来从未听见过的宽恕与希望。
她头顶第一缕银发悄然飘落,尚未触地,便在炽焰中化作金屑,点点洒落如星尘,每一片都浸着血痕。
这是代价,也是加冕——从此以后,她每启一次本源冥途,赋予亡魂阳身还愿,便要折损自身寿元,银发带血而断,永不复黑。
冥途深处,古老钟声悠悠响起,一声、两声、三声……响彻黄泉尽头。
那钟声不属人间,亦非地府律司所敲,而是来自轮回本身对规则变更的回应。
虚空中,一道金纹浮现,宛如天书降世,字字燃烧着混沌初开的气息:
“新判官立,可赋亡魂三日阳身,以偿未尽之愿。”
法则改写,因果重铸。
暗流之中,断源猛然睁开双眼。
他盘坐于冥河倒影的残桥之上,手中佛珠寸寸崩裂,唇角溢出一缕黑血。
他望着那道横贯阴阳的新律,喃喃低语:“……她改了规则。”
不止是他。
孤闻手中的残卷无风自动,页页翻飞至最后空白一页,竟自行浮现血字:“本源觉醒,权柄更迭。”他瞳孔骤缩,“她不是继承者……她是弑神之人。”
焚殿之内,老判的残念被血火钉在虚空,形体正缓缓崩解。
他嘶吼着,怒骂着,却掩不住声音里的颤抖与恐惧:“你动了‘命契’根本!你以为你能承受这反噬?三日阳寿?呵……那是偷天换命!你会被天道追索,百劫加身!”
沈青梧没有回头。
她缓缓起身,单薄身影立于焚尽过往的余烬中央。
身体摇晃,似一阵风就能吹倒,可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把宁折不弯的刀。
玉锁紧贴心口,滚烫如烙铁,其中流转的力量不再是被动承接,而是真正与她血脉相融,成为她意志的延伸。
她闭上仅存的右眼,银焰在眼皮下静静燃烧。
这一刻,她感知到了远方——乾清宫深处,龙榻之侧,那团属于萧玄策的命火,剧烈跳动起来。
原本静止不动的虚刃,竟开始缓缓旋转,如同沉睡猛兽睁开了眼。
那是帝王气运与杀伐决断凝成的象征,此刻却因她的觉醒而共鸣震颤,仿佛预感到了某种无法掌控的变局正在降临。
她望向皇宫最深之处,唇角微扬,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你们都想写我的命……可从今日起——”
银焰掠过她残破面容,映出半张染血的脸,左眼空洞,右眼焚世。
“我写的判决,才决定谁该活着。”
镜头拉远,皇城之上,乌云如墨海翻腾,忽而裂开一道缝隙。
晨光如刀,斜劈而下,照亮她身后那道若隐若现的冥途之门——门扉半启,幽邃无底,两侧亡魂列阵而立,静候召唤。
风再起时,夹巷深处传来碎雪落地的轻响。
晨光未透,金銮殿外风云骤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