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后回望一眼这阴森地库,眼中寒芒如刃。
有人在背后织网,以天命为线,以律法为饵,等她自投罗网。
可她从来不是猎物。
她是执刀的判官。
回程途中,马车颠簸,窗外夜色沉沉。
她靠在角落,闭目调息,心口剧痛未消,脑海中却忽然闪过一段模糊的画面——
荒庙,雨夜,油灯将熄。
一位苍老的身影跪坐在蒲团上,将一枚玉锁放入她掌心,声音沙哑而沉重:
“若有人以‘天命’压你,切记——”
话未说完,画面骤断。
沈青梧猛地睁眼,呼吸微滞。
那枚玉锁,如今正藏于她贴身暗袋,冰冷如初。
子时的风,穿廊过殿,卷起残叶如枯蝶乱舞。
马车早已停在通幽小径尽头,沈青梧独自立于宫道中央,夜露浸透裙角,她却恍若未觉。
方才那抹记忆碎片,像一把锈刃插进神魂——荒庙、雨夜、油灯将熄,老判官跪坐蒲团,掌心托着一枚温润玉锁,声音沙哑如裂帛:“若有人以‘天命’压你,切记……真正的律,不在天上,而在地下。”
话音未落,忘蜉振翅掠过虚空,薄翼轻颤,竟带起一阵灰雾般的涟漪。
那一瞬,画面崩碎,连同那段话的尾音,尽数化作飞灰,消散无痕。
她猛地抱住头,指节深陷鬓发,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不是失忆的痛,而是被强行剥离真相的撕裂感。
仿佛有谁,在万年前就布下罗网,连她的记忆都成了可篡改的文书。
“我不是要推翻律……”她喃喃低语,嗓音破碎如砂石摩擦,“我是要守住它该有的样子。”
风忽然止了。
她缓缓抬头,目光穿过重重宫阙,落在远处那座高耸入云的建筑上——通冥台。
那是皇帝萧玄策耗三年心血所建的祭坛,据传能沟通阴阳,引冥气入世。
而今,台顶铜铃无风自响,一声、两声……九响齐鸣,银光自塔尖荡开,如水波涟漪,悄然笼罩整座皇宫。
她瞳孔微缩。这不是地府的召令,是人为的仿律之阵。
他们在模仿冥途,妄图以帝王之力重塑审判权柄!
怒意骤燃,却未失控。
沈青梧反手抽出鬓边金钗,寒芒一闪,利刃划破腕脉。
鲜血滴落,砸在青石之上,竟不四溅,而是被地面一道隐现的银纹尽数吞噬。
刹那间,银符亮起,光芒由弱转盛,如同沉睡的龙睁开了眼。
整座皇宫的地脉律网为之共振!
墙角砖缝中浮现出细密符线,宫灯焰心泛起幽蓝,连远处守夜太监手中的灯笼都忽明忽暗,仿佛有无形之律正从地底苏醒,回应她的血契。
她仰首,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字字如钉,凿入天地:
“既然你们要删我名字……那我就用自己的血,写进地府的律里。”
话音落下,心口那枚“生”字印记猛然炽热,冰裂纹中,第一道伪诏浮现——“判官违契,当削其名”。
但这一次,它没能烙入魂魄。
银焰自内而外爆发,逆向灼烧!
伪诏扭曲挣扎,如活物嘶吼,终化作一缕黑烟,袅袅消散于夜空。
天地一静。
仿佛某种禁忌被打破,某种规则被重写。
镜头拉远,越过宫墙千重,直抵西山深处。
那里,一座漆黑高台自地底缓缓升起,通体无门无窗,宛如巨碑倒立苍穹。
天笔翁立于台顶,白发狂舞,手中一支乌沉长笔蘸满殷红,正于虚空书写。
他眸光冰冷,一字一顿:
“九诏已启,你逃不过天刑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