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玉锁碎裂,青铜片纷落如雨。
而在内核之中,一枚微型骨符静静显露——色泽泛黄,刻有战魂印记。
正是当年谢昭战死沙场后,被权臣夺走、失踪多年的“镇魂令”。
传说此令可镇千军亡魂,亦能承地府重契。
萧玄策凝视着它,眼神复杂至极。
他曾以为这只是父皇留给他的政治遗物,如今才懂,那是命运埋下的伏笔。
他毫不犹豫,将骨符按入她心口那道尚未闭合的裂痕。
“你说契要有人担罪?”他声音低沉,却如雷贯耳,“那这次,换我来签名字。”
刹那间,契约纹路微微一震。
原本黯淡的符线竟泛起银光,顺着血脉游走,竟有一缕流转至他指尖——帝王之血,竟能承契!
这不是简单的替代,而是共生。
阴阳交汇,生死同契。
她怔怔看着他,意识即将沉入黑暗,唇角却忽然轻轻一勾。
手指微动,勾住他衣襟一角,力道轻得几乎感觉不到。
“那你得答应我……以后拆墙的时候,叫上我。”她忽然轻笑,手指勾住他衣襟:“那你得答应我……以后拆墙的时候,叫上我。”
那声音极轻,像是从深井中浮起的一缕雾气,却在死寂的废墟里荡开涟漪。
萧玄策一怔,眸底翻涌起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不是怜惜,也不是震惊,而是一种近乎宿命般的确认。
她不记得他了。
可她的手,却本能地攀住了他的衣角,像溺水者抓住浮木,像孤魂认回归途。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说这句话,可这句话本身,早已刻进轮回的骨缝里,七日前御前奏对时,她曾在批注中写下;三个月前冷宫案结时,她对着残烛低语过;三年前赶尸路上,师父临终前也这样对她说过——“青梧啊,拆墙的事,总得有人带头。”
如今,她成了执斧之人。
她缓缓抬头,目光掠过坍塌的金銮殿顶,落在那口断裂的哭钟之上。
青铜巨钟裂成两半,内部铭文尽数逆转,原本镇压怨魂的咒纹,竟反向浮现出一行血字:“诏自幽出,笔断天纲。”
她瞳孔微缩,嗓音沙哑却冷静:“下一个案子……是不是该查查,谁在背后写诏书?”
话音落下,风止。
万魂碑残体嗡鸣震颤,石言裂痕中渗出暗红液体,如泪如血。
而就在这寂静之中,心磬再度轻响——那不是地府传音,也不是阴魂叩问,而是十二道心跳,自皇宫四面八方悄然响起,与她胸腔内的脉动、与萧玄策指尖残留的契约银光,同步共振。
十二位曾含冤暴毙的宫人之魂,此刻竟自发归位,成为冥途新律的第一批守碑人。
当夜,紫禁城灯火未明。
旗鬼率百名亡仆现身太液池畔,手中火把燃起幽蓝烈焰,将积压三十余年的密档付之一炬。
纸灰腾空,如黑蝶纷飞,每一片都记载着一条被抹去的名字、一段被篡改的遗诏。
火光照亮宫墙,纸娘踏月而来,素手一展,《亡仆录》名录贴满九重宫阙——白纸黑字,无名者终有名。
而在御书房内,龙案之前,萧玄策提笔蘸墨,朱批之后,掌心一抹银光流转。
他取出一枚新铸的烙印,轻轻按下——银白“代”字,如霜凝雪落,烙于圣旨之侧。
自此,凡双印诏出,阴阳共审,生死同判。
千里之外,荒岭孤坟间,一支金钗插于寒土。
忽而微光闪动,一道男声自钗中幽幽响起,带着久违的欣慰与悲怆:
“青梧,这一局,我们赢了。”
与此同时,沈青梧立于昭阳宫廊下,晨风拂面,银发如霜飘扬。
她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洒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温暖却陌生。
“天亮了啊……”她喃喃,“可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昨晚的事?”
风过处,一片灰烬打着旋儿落在她肩头,焦黄边缘蜷曲,唯余半个未烧尽的“罪”字,在晨光中微微颤动,似欲诉说,又终归沉默。
她抬手欲拂,指尖尚未触及,额角忽然一阵剧痛——
眼前光影扭曲,耳边响起铁链拖地的声响,遥远而清晰,仿佛来自地底熔炉深处。
…………
三更天,冷雨敲窗。